文魏淑文(北京)
站在土木堡這塊土地上,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班駁的歷史畢竟不可能再現它的血肉,今天來到這里的人們,與559年前的50萬將士們達成了空間上的融合,然而,誰又能感受到歷史的詭譎?
因明朝景泰皇帝的陵墓——景泰陵座落在海淀區的緣故,我懷著極大的興趣,閱讀清朝張廷玉等撰寫的《明史》,明朝佘繼登的《典故紀聞》,李執的《藏書》與《續藏書》,當代北京大學教授王天有主編的《明朝十六帝》等歷史書籍,開始了對景泰皇帝一生的探索。
要想研究景泰皇帝,土木堡這個地方,是無論如何也繞不過去的。
于是,我和朋友們乘火車直奔土木堡。
一
坐在火車上,1449年腥風血雨的土木之變不可避免地出現在我的腦海……
明初,蒙古地區分韃靼、瓦剌、兀良哈三大部,明朝正統年間,瓦剌統一蒙古各部。正統四年,瓦剌部首領也先大舉進攻明朝。此時,英宗皇帝昏庸腐朽,不顧大臣們的激烈反對,決定御駕親征。
當時,宦官王振獨掌軍政大權,在他的極力慫恿下,英宗皇帝于1449年7月親帥50萬大軍出征。一個月后,大軍浩浩蕩蕩至山西大同,王振聽到前線戰敗的消息后,決定回師。當退至河北省懷來縣土木堡時,被也先率軍包圍,敵人利用明軍嚴重缺水、軍心不穩的情況,以允許講和、移軍就水為誘餌,使明軍棄城南移,瓦剌軍隊得以合圍成功,進攻明軍,明軍軍心渙散,人不思戰,自相踐踏,雖有66位將領浴血奮戰,戰死疆場,也無法挽救殘敗的局面。浩浩蕩蕩的50萬軍隊全軍覆沒,土木堡血流成河,慘不忍睹,英宗皇帝被俘。
正當我感嘆往事不可追之時,隨著一聲清亮的笛響,土木車站到了。我們沿著鄉間小路朝土木堡走去,沿途五六公里的路程沒有交通工具,極目遠望,前方矗立著一座座風化了的群山,光禿禿的,上面什么都沒有,我的心中一沉,說不盡的哀婉情緒緊緊地包裹了我,群山像是用50萬將士的軀體化成的泥土堆起的山包,周圍是無邊無際的農田,大部分種植的是玉米,那棵棵玉米秧掛著沉重的棒子搖來晃去,像是在炫耀自己,引起別人的注意。

懷來古城
土木堡到了。
我懷著不可名狀的心情向土木堡撲去,把同伴遠遠甩在后面。是啊!好久了,土木堡是隱藏在我心中一塊柔軟的地方,我太想見到它了。今天,終于看見了!
它敦實、壯觀、歷經滄桑,雖已殘墻斷壁,仍偉岸地矗立著。它和我心中想象的一樣,城墻上生長著星星落落的荒草隨風搖晃,像在責怪著我,這么多年了也不過來看看!我的眼睛濕潤了……
二
土木堡,位于河北省懷來縣城東南8公里的土木鄉土木村。東接狼山村,北跨白龍潭原始森林,南臨官廳水庫,西靠沙城鎮,海拔578米。土木堡原名“統幕”相傳是遼王游幸時支張統帥大幕的地方,后訛傳為土木。從元朝開始,這里又建成了大都通往中都、上都的中心驛站,后來因水患,多次筑堡卻都被大水沖毀。明朝永樂年間,經高人指點,按船形建堡,才開始平安無事。城池高11.6米,厚3.3米,周長1190米,設東、西、南三座城門。
土木堡黃色的城墻上,很多處被黑色浸染,落著歷史的塵埃,上面坑坑洼洼、遍布痕印。
站在古城墻上,我不由想起了那次慘絕人寰的戰場,活生生的50萬軍隊被也先的3萬騎兵殺戮,那是50萬的生靈啊!在這個小小的村莊,無論是農田里,房屋下,還是荒草間,河岸旁,到處都有死難將士的白骨,藍藍的天上飛翔著50萬將士的靈魂。
望著眼前的一切,我堅定了揭開籠罩歷史的腥風血雨,探尋被灰塵掩沒的歷史秘密,我要為死難的將士呼屈喊冤;譴責英宗皇帝的昏庸無能;鞭撻王振涂炭生靈的罪惡;為土木之變后力挽狂瀾、勇保社稷的景泰皇帝正名;歌頌領導北京保衛戰的民族英雄于謙。讓時間的流水,沖走泥沙,將真金留下。

居庸關一段
站在土木堡這塊土地上,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斑駁的歷史畢竟不可能再現它的血肉,今天來到這里的人們,與五百多年前的50萬將士們達成了空間上的融合,然而,誰又能感受到歷史的詭譎?不少人都能做到領略自然風光,卻與此地承載的歷史分開,忘情于農家小院,忘情于田園生活。
而我則不能。我要將厚重的歷史與自然風光結合起來,站在毫無遮擋、空曠的地方與歷史人物的精魂默默對話,尋找自己在遼闊的時間和空間中的生命坐標。
由此,不得不感嘆:世事滄桑,自不可測。生命何短,倏忽如白駒過隙。
就拿景泰皇帝來說,他一共當了8年皇帝。在這短暫的歷史中,他既有著名的民族英雄于謙為他輔佐,打敗以也先為首的入侵者,叱咤風云、力挽狂瀾,建功立業;又有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痛失皇位、皇陵被毀的皇室悲劇。
他的一生曲折離奇,正統皇帝朱祁鎮在“土木之變”被擒獲時,做監國。在國家危亡之際,被推為皇帝,任命于謙為兵部尚書,君臣共同組織了著名的北京保衛戰,由于軍民聯防、分城負責,背水一戰,加之后勤供應充足,北京保衛戰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勝利。可以說,景泰皇帝在千鈞一發、風雨飄搖之際拯救了明王朝。即使如此,他也沒有逃脫厄運。
當我們沿著城墻往回走的時候,一位清瘦的老人出現在我的視線里,他靠著城墻靜靜地坐著,那張蒼老的臉上堆滿了皺紋,臉上落著一層薄薄的灰塵,眼睛幾乎睜不開了,從那眼縫中看見的是日漸渾濁的眼球,頭發、胡子全白了,那雙布滿老繭的手規矩地放在膝蓋上,透著那么安詳、古樸、凝重、大氣,仿佛就是土木堡的形象化身。
是啊!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但這一生究竟怎樣度過?卻是古往今來人們一直探索的主題。
泰戈爾說過這樣的詩句:因為我熱愛此生,我知道我將同樣熱愛死亡。
您也贊同這種說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