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鋼拆移比利時塞蘭鋼廠的故事

武志輝

2008年7月14日，首鋼老職工蘇顯華同志將20世紀80年代年代首鋼赴比利時賽蘭鋼廠拆移設備到運回國內安裝的全過程形成的240張珍貴歷史照片，捐獻給首鋼檔案館。蘇顯華同志說：“這些照片真實記錄了首鋼發展的某一時刻，把它捐給首鋼檔案館，其價值和作用比個人珍藏要大得多”。

1983年首鋼年產生鐵已達300萬噸，但煉鋼能力只有200萬噸左右，嚴重制約著鋼鐵生產的持續發展和經濟效益的提高。首鋼改革的深入，迫切需要建設一座新的現代化煉鋼廠。

首鋼找到國內能夠制造煉鋼設備的一家重型機器廠，得知總計2.1萬噸的煉鋼設備，要花3億人民幣，從設計、制造到交貨，時間要3至4年。如果從國外引進成套新設備，則要10億元，時間至少要4至5年。

在這種情況下，首鋼黨委看準當時西方鋼鐵業處于蕭條狀態，有大量閑置鋼鐵生產設備的實際情況，經過艱苦談判，于1985年1月31日在比利時考克利爾公司正式簽訂合同，投資1250萬美元（合4000萬元人民幣）購買了比利時賽蘭鋼廠和高速線材軋機。加上拆遷運輸費，修、配、改費用，建筑安裝費和國內配套廠房設備等費用，只相當于從國外引進全套新設備，建設一座同等規模煉鋼廠投資的三分之一。而且建設、投產周期要比引進全新設備或國內自己制造，縮短2至3年。

比利時賽蘭鋼廠始建于1965年，設計年產鋼300萬噸，后又經過兩次較大規模的改造，具有70年代末期的技術水平并擁有三項專利技術。該廠主要生產設備有210噸轉爐2座；各類大型橋式吊車11臺，其中有我國當時不能制造的330噸和350噸吊車；其他大小設備445臺套，凈重約1500噸；廠房全部為鋼結構，主體部分高達53米，總重近35000噸。要拆除這樣一座年產300萬噸的大型鋼廠，比利時有關人士以自己的經驗作出了“沒有一年半時間，是絕對不可能的”結論。

按照技術要求，拆遷工程必須保證設備完好無損，不能遺落任何部件，否則少一枚螺絲釘也會影響重新組裝。1985年9月2日，首鋼一支381人的拆遷隊伍全部抵達賽蘭。9月9日拆遷工程正式展開，憑著全體拆遷職工的頑強拼搏精神，到1986年4月29日，僅僅用了7個月零20天，就將龐大賽蘭鋼廠的廠房結構和煉鋼設備全部分解落地。

1986年1月24日，比利時下了一場多年少有的大雪，寒風刮個不停。在這種氣候下，配合吊裝施工的比利時吊車全部停工了。但首鋼職工為了保證拆遷進度，紛紛請戰，決心斗風雪，戰嚴寒，按期拿下拆遷任務。拆除煉鋼廠二號轉爐系統高垮53米屋面平臺，屬于高空作業，雪天工作難度很大，承擔這項任務的兩個班長帶頭攀上高空，采取了一系列安全措施后，便甩開膀子干了起來。屋面平臺上的積灰有100毫米厚，落雪后腳踩上去頃刻變成了紅色的稀泥漿，人在泥漿里穿行、忙碌，黑的、藍的、白的工作鞋很快變成了一色的紅泥鞋，雪打在臉上影響視線，順手一抹，灰與雪合成的泥水在臉上流淌，參戰職工一個個變成了唱京劇的大花臉。同一時間，加熱爐跨、廢鋼跨、整模跨等十幾個施工點都沒有停工，他們依然堅持不完成任務絕不下火線，有的同志連續工作達十幾個小時。

聽說首鋼職工冒雪大干，比利時政府國家安全局的凡克先生大吃一驚，擔心自己的吊車冒雪工作，這是比利時勞動保護法規不允許的。他匆忙來到工地，見到自家的吊車安穩地睡大覺，而首鋼的干部和工人卻在頂風冒雪大干，首鋼工人的沖天干勁使他既感動又敬佩，伸出大拇指贊嘆說：“了不起！了不起！”

在塞蘭鋼廠拆遷過程中，首鋼黨員把這次赴比利時的任務，看作考驗自己的戰場，關鍵時刻沖鋒在前。拆除重260噸，長35米、高4.3米、寬3.1米的煉鋼廠轉爐跨天車鋼梁，起吊是關鍵。要把這個龐然大物安全穩妥地從20多米高空請下來，需要在鋼梁上焊六個吊環，以便拴鋼絲繩進行吊裝。聽到這個吊裝方案，配合吊裝的比利時司機大吃一驚，如果焊接的吊環在起吊過程中一旦脫焊，造成脫鉤，

后果不堪設想。以前，他們起吊這樣的超大型物件，是用粗鋼絲繩把被吊物件攔腰捆住。這種傳統的做法，首鋼拆遷指揮部也考慮過，但是，制作兩根10米多長的專用鋼絲繩，少說也要三五天時間，工期不允許。為了保證焊接牢靠，萬無一失，就要挑選責任心最強、焊接技術最過硬的焊工。電氣焊工班班長吳純才自告奮勇，“我是共產黨員，我去！”八級老焊工王少義也跟著報了名。在嚴寒的一月份，露天焊接溫差大，焊縫易裂，吳純才和王師傅特別在焊接前對焊口進行加溫預熱。焊接過程中，為了防止焊縫開裂，他們堅持每道焊口都一氣呵成，因此，從早上焊到天黑，從天黑又干到天亮。在20多米的高空，他們整整干了24個小時。這天早8點30分，兩臺大吊車同時啟動了，把天車大梁這個龐然大物緩緩地吊起，又穩穩當當地落在地面上。在起吊過程中大家屏息靜氣，生怕發生他們所擔心的那種嚴重后果的兩位比利時司機，待轟隆隆的機器聲剛停，就跳下車來，奔到工地指揮同志面前，蹺起大拇指，異口同聲地夸贊：“首鋼人，這……！”

首鋼職工頑強拼搏的精神感動了比利時人。為拆遷工程提供大型機械服務的巴倫維克公司副總裁說，“原來我們預計工期一年半，至少要15個月，你們這么快就拆完了，是我們沒有想到的！”原比利時副總理、賽蘭市長感慨地說，“你們的國家是偉大的國家，中國工人了不起，首鋼工人了不起。”當地的報紙也報道說：“中國人在比利時獲得了極大的信任”“神速降服了比利時人”“中國工人工作的如此神速，實為罕見，不知注入了什么偉大的靈魂。”

1986年7月12日，從比利時安特衛普港啟行的“摩士曼星”號大貨輪，載著“超重、超高、超長、超寬”的“四超”構件和設備——最重270噸，最寬10.1米，最長36.7米，裝車高度8.24米，經過51天的漫長航行后，在天津港拋下錨鏈。如何卸船再裝車運抵北京首鋼，這更大難題擺在了首鋼人的面前。在當時的港口和公路條件下，讓一個“四超”構件和設備進京到達首鋼建設工地，必須掃除兩只“特大攔路虎”。一是天津港設計能力為每平方米承重3～5噸，無法承重65噸以上體積相對集中的貨物。這就預示著這批“四超”大件根本上不了碼頭。二是從天津到北京的公路中許多地方根本無法通過這批“四超”大件。要通過必須拆遷10萬千伏到35萬千伏變壓線路285條，拆遷通訊載波電話電纜線路289處，拆遷8座和加固4座橋梁，砍伐沿路樹木1.7萬棵。在國內外的關注下，社會主義集中力量辦大事的優越性在這里得到充分發揮。時任國務院副總理的李鵬親自指示：對首鋼的大件運輸一定要“細心組織，萬無一失，完整無缺”。為此，石油工業部的一臺900噸巨型浮吊和租用的1500噸甲板駁船很快駛進天津港，國家經委組織召開了十幾次京、津、冀兩市一省接運工作會議和幾十次大件運輸技術論證會，對沿途經過的橋梁、高壓電線、通訊線路，其中還有兩條國際“熱線”，采取了必要的安全技術措施。修路工人頭頂烈日，冒著酷暑，晝夜搶修公路，擴寬路面，加固橋梁；電力工人改造和升高沿途的高壓線路，為順利完成這次國內空前的特大件運輸任務奠定了基礎。

當這些“四超”大件安全抵達首鋼后，國內外媒體做了大量報道，給予極高的評價，稱這是一個不敢想象的奇跡。

1987年8月6日，塞蘭鋼廠被首鋼賦予新生命，以“第二煉鋼廠”的嶄新面貌建成投產。1987年10月1日上午，國務院副總理萬里和全國政協副主席、光大實業公司董事長王光英一起來到首鋼。萬里興奮地對首鋼領導說：“沒想到你們這項大工程投資這么省，搞得這么快。經過你們的改造，這套設備的現代化水平大大提高了一步”。

1992年5月22日，我國改革開放的總設計師鄧小平在視察首鋼時，對建成投產的第二煉鋼廠稱贊道：“這是條捷徑，水平也并不低”。

第二煉鋼廠一直服役到2010年12月20日首鋼北京地區鋼鐵業全面停產，23年來總共為國家生產了2300多萬噸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