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澤瓊 陳衛華
從湘西山區走出的沈從文,在長期的打鬧和逃課中勉強讀完小學,16歲便因家道中落而輟學,加入地方部隊行軍打仗。無數次目睹殺人和被殺的血腥場景,使他愈來愈厭倦行伍生涯。1923年,21歲的沈從文徹底離開部隊,輾轉到京城開始了艱難的“北漂”生活。他租住在破舊發霉的小屋里,一面在大學當旁聽生,一面寫文章四處投稿。但寄出的文章如石沉大海,到后來連吃飯都成問題。在絕望中,他給時在北京大學任教的作家郁達夫寫信求助。郁達夫接信來到沈從文的“窄而霉小齋”看他。見沈從文在冬天還身著單衣,郁達夫便將自己的羊毛圍巾解下來披在沈從文身上,又帶他到餐館吃了一頓飽飯,還將結賬后剩下的3塊多錢留給了沈從文。這才暫時解決沈從文的生存之虞。
1924年12月,沈從文的第一篇作品在《晨報》刊出,并得到了第一筆“稿費”——5毛錢的購書券。沈從文本來已經打算年底去“照相底板學校”做學徒,這下看到了以寫作謀生的可能性。此后,沈從文接連出版了幾部小說集,獲取了豐厚的稿酬,走上了職業作家之路,到20世紀30年代更是以其代表作《邊城》轟動文壇,引發廣泛關注。
周立波以農村革命題材的創作著稱,曾寫下頗有知名度的長篇小說《暴風驟雨》和《山鄉巨變》。這位長期扎根鄉土的現代作家,寫作生涯其實是從大都市開始的。1928年,20歲的周立波初到上海,為了生計,試圖做店員、瓷器工人、跑街的伙計,甚至還去考過電影演員,但都沒被錄用。在處處碰壁的謀生途中,周立波仍然興致勃勃地出入十里洋場,即便口袋里沒有幾毛錢,卻還是精氣神十足地在上海玩了個痛快。
其間他遇到一樁買菜的趣事,給朋友講過之后還嫌不過癮,就寫了一篇風趣的千字小文,談被迫早起去菜場的無奈、菜市的活力和市井的趣味。文章經過反復推敲打磨后,署了“小妮”這樣一個女性化的筆名,寄給了當時上海的一家副刊。沒多久,這篇文章果然見諸報端。周立波異常興奮,文章發表的喜悅和成就感遠遠超出了其他,以至當報社通知他去領稿費時,他也沒放在心上。周立波托一位表弟去代領并承諾稿費全部奉送。表弟領了4塊大洋——相當于普通勞工1個多月的工錢,他一路品嘗各種平時想吃又沒錢買的美食,回到家把剩下的兩塊大洋給了周立波。周立波拿這筆“意外之財”請大家美美地吃了一頓。而正是這次發表,讓周立波慢慢發現了自己的文學潛質,從此走上寫作之路。
莫言早年的創作異常艱難。他嘗試寫過很多小說、詩歌和話劇,并把稿件投向全國幾十家刊物。沒有電子郵件的時代,投稿都是手寫的,未被錄用的稿子被編輯部退回,信上印著醒目的“退稿函”3個字。莫言由此沒少受過冷嘲熱諷,當時一個老郵遞員就抱怨:“如果每個單位都有你們這么一個人,我們郵電局得天天給你們送郵件。”
1981年,26歲的莫言終于在河北保定的文學雙月刊《蓮池》發表了短篇小說《春夜雨霏霏》。這篇現在看來不算出色的處女作,據說還是莫言按照編輯的要求反復修訂才勉強被錄用的。但這畢竟是零的突破,而且莫言還收到72元錢的稿費。他當時是個解放軍戰士,每月工資15元錢。部隊的戰友們圍著要莫言請客,莫言當即買了燒雞、酒、煙和大家。
在處女作發表的鼓勵下,莫言投入更大的熱忱從事創作,又陸續在《解放軍文藝》和《人民文學》等高端刊物上發表作品。尤其小說《紅高粱》改編成同名電影上映后,莫言轟動文壇。
1969年,舒婷從廈門鼓浪嶼到閩西山區插隊。因為沒有時間讀書寫作,滿懷作家夢想的她為自己的理想即將夭折而沮喪。父親知道后不遠千里趕到女兒身旁,反復開導她。在父親的鼓勵下,舒婷繼續跋涉在自己最愛的文學路上:夜深了,當別的知青早已進夢鄉的時候,她仍坐在燈下看書寫作。3年間,她密密麻麻地寫了幾百本的筆記和詩稿,可投出的稿件沒有一家正規刊物錄用。
1972年,舒婷返回廈門當了一名工人。這期間,艱苦的環境和超負荷的勞動并沒影響舒婷的創作熱情,她仍然堅持寫作、投稿,但照樣屢屢碰壁。舒婷萬分沮喪中,把所有的詩稿裝進麻袋,發誓以后告別寫作。就在這時,奇跡出現了,她意外收到了一張《人民文學》雜志社的稿費單。附言欄里還有一行工整的字跡:“您的詩歌被本刊采用,望不要放棄,繼續努力。”舒婷捧著這張5元錢的稿費單,頓時百感交集。
多年后,舒婷依然珍藏著這張“稿費單”。令她無論如何沒想到的是,第一筆“稿費”竟然是父親寄來的。父親后來告訴她:“是我用自己的工資給你匯了這筆稿費。”舒婷由此真正感到了父愛如山的含義。當年正是這“稿費單”,讓舒婷走出沉淪,繼續發奮創作,很快就于1977年在《詩刊》雜志發表了成名作《致橡樹》。
(編輯/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