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剛
自1840年鴉片戰爭,中國被西方列強的炮艦打開國門、被動進入現代世界體系后,中國社會即進入了急劇變革的轉型時代,迄今約180年間一直都在變,十年一小變,四十年一大變,任何人只要將今天與從前的世道稍作比較,都會感覺恍若隔世。這是一個大變革的時代,變革的主題就是,由故步自封的傳統社會向全球化的現代社會轉型。
百年歷史變遷超過古代幾千年。早在1872年,李鴻章就認識到,這是“三千年未有之變局”。千古中華文明遭到西方文明的嚴峻挑戰,怎么辦?奮起變革,救亡圖存。因為物競天擇,適者生存,不變則亡,緩變亦亡。“變局觀”推進了晚清新政改革,也深刻影響了此后一百多年中國的現代化進程,以變求生存,以變求發展,閉關鎖國看似以不變應萬變,實質只能是落后挨打,乃至被“開除球籍”。
變革的主旋律是現代化。由于現代化是由最先進行工業革命和最早被思想啟蒙運動洗禮的西方各國所引領的,傳統的東方各國近代以來始終是落后的一方,所以中國變革的特征就是“向西方學習”。從林則徐“開眼向洋看世界”,搜集“夷情”資料以了解西方,到魏源編撰《海國圖志》,直接提出“師夷長技”,中國開始了“師夷”的百年征程。由器物而制度而思想文化,五四運動宣揚“德先生”“賽先生”,直到引進馬列主義改造中國,由此進行了暴風驟雨的革命,使中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但變革沒有簡單線性地進化,中國現代化之路坎坷曲折而復雜。割裂傳統,猛然移植西政、西制,曾引發亂局;“以俄為師”,拒斥西方,又出現“僵化”。可見盲目“師夷”也并非救國良方。百年變革,中國走了不少彎路,雖然其中有不少是難以避免的試錯摸索,但許多失誤則在人為。抱殘守缺、冥頑不靈,反對“師夷”,曾讓大清割地賠款,喪失利權,只有挨打的份。堅守原教旨而不知進退,堅守僵化的“極左”教條,也一度耽誤了發展的良好時機。
到底該如何變革?對此有過爭論,探索中國自強之路,實現現代化,真理越辯越明,道路越辯越清,向西方學習的同時也應堅守民族本位,要善于學習。
1978年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提出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治國新方針,堅持改革開放,破除蘇聯模式,改變計劃經濟體制,建設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與國際接軌,使中國經濟步上持續高速發展之路,綜合國力躍居世界第二,獲得巨大成功。
中國的成功在于改革開放,但改革開放還要進一步深化,要延伸到經濟體制以外。中共十八大提出:“必須以更大的政治勇氣和智慧,不失時機深化重要領域改革。”蘇聯模式曾讓中國走了彎路,成為發展的制度性障礙。歷史證明,蘇聯模式經不起實踐檢驗。這些年來,舊有體制凝固了一些人的既得利益,當改革步入深水區和攻堅期,進一步深化改革將牽一發而動全身,很可能會觸動既得利益的根本,會引發抵抗,因此,難度大,風險大。對此,改革者需謹慎行事,既要善于安撫,善于處理利益置換,也要革除腐敗的體制性根源,進行徹底改革。
蘇聯解體至今已20多年,蘇聯道路不是人類文明發展的正確方向,鄧小平曾以“僵化”形容之。中國改革開放就是另尋出路,這條路遵循先易后難,除經濟改革外,其它領域不是不改,而是先改經濟后改其它。下一步改革不能知難而退,而要迎難而上,改革時代,上上下下都要有“變局觀”,不能再以不變應萬變,甚至把問題留給下一代。
1962年1月30日,毛澤東曾就世界“變局”說道:“從現在起,五十年內外到一百年內外,是世界上社會制度徹底變化的偉大時代,是一個翻天覆地的時代,是過去任何一個歷史時代都不能比擬的……”(《在擴大的中央工作會議上的講話》)雖然他說這話的背景和今天已有很大的不同,但他所指出的“變局”判斷值得我們關注。如今正是這“五十年內外到一百年內外”,這是大變革的關鍵期,也是“三千年未有之變局”的關節點。而“世界上社會制度徹底變化”是怎么樣的變化?從大方面講,就是五四時期的“德先生”,這是不可阻擋的歷史潮流。
要實現中國夢,必須突破體制改革的關口。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說:要跟上時代前進的步伐。2018年,改革開放步入第40年,這一年對“變局”有著深刻意義。思想觀念的變革是一切變革的先導,執政黨在思想上要有“變局觀”,要勇于改革,勇于擔當,敢于舍棄舊觀念、舊教條,敢于打破固化的利益藩籬;老百姓也要有“變局觀”,支持黨和政府所做的改革決策;既得利益集團更應有“變局觀”,主動讓利,不當改革的絆腳石。在大變革時代,不進則退,不改革大家都不會有出路,抗拒改革不僅會拖時代的后腿,甚至可能重新引發亂局,這是中華民族在復興過程中最不愿意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