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資物語

發達經濟體自貿區

文 邢海洋

歐盟與美國暫時休戰，并宣布談判的長期目標是零關稅，這未免太過魔幻。特朗普一上臺就退出了“跨太平洋戰略經濟伙伴關系協定”（TPP），這正是奧巴馬政府努力重塑國際貿易新秩序的一部分。奧巴馬政府貿易政策的另一項內容是籌劃“跨大西洋貿易與投資伙伴關系協定”（TTIP），如今四處樹敵的特朗普又回到了前總統的老路上來，留給中國的是愈加嚴酷的貿易環境。

歐盟28個國家內部實行零關稅，對于來自歐盟外的商品征收的稅也是比較輕的。近年來通過持續不斷的貿易談判，全球范圍內關稅水平一直在下降，整體稅率水平并不高，如世界銀行按照2016年所有產品加權計算的關稅稅率，美國為1.68%，日本為1.07%，英國為1.95%，作為發達經濟體的歐盟也大致相仿。高關稅國家和地區主要集中于欠發達國家，全球第一高關稅的巴哈馬達到了18.6%。非洲平均關稅也非常高，如加蓬高達16.93%。而新興市場關稅處于中間狀態，俄羅斯、中國和韓國都在4%左右。盡管同等發展程度的經濟體平均關稅水平相仿，但牽涉到個別產品，各國卻不相同，此次特朗普要對歐盟加征汽車關稅，就是基于雙方稅收的不對等，美國進口稅率是2.5%，歐盟則是10%。

在歐盟一體化的進程中，一個重要環節是協調關稅，自貿區是區域一體化的最初步驟。作為經濟聯盟的組織形式，歐盟已經跨過了相互零關稅、獨立對外的自貿區形式，進入到了統一基本經濟政策的超國家的經濟聯盟狀態。當美國的貿易大棒與橄欖枝軟硬兼施時，歐盟一定對自貿區乃至更高級別的貿易組織形式有著深切的體會。歐盟關稅制度一體化的進程中，內部關稅是逐步降低的，直到最終取消包括工業品和農產品在內的所有商品的關稅和進口限制；對外關稅則是定為四個不同稅率的關稅區，然后逐步按規定達到統一，最終實現了統一的關稅自由貿易區。

如今，特朗普則用鋼鋁關稅敲門，再以汽車關稅來要挾，也難怪美國與歐盟雖達成了意向，卻遭到了法國的反對。歐盟內部經濟發展水平不平衡，百分百的自由貿易，一下子把缺乏競爭力的國家置于危險之下。而對于德國這樣諸多產業均具競爭力的國家，開放市場等于給它擴張了市場版圖，零關稅競爭反而有利。以汽車為例，法國的汽車工業雖也十分龐大，但與德國、美國的汽車工業相比，卻要差上一個檔次，若真按照寶馬提出的零關稅方案，德國汽車公司可能會占領更多的美國市場，法國的汽車市場卻要被美國汽車侵蝕。本來法國車在美國的銷量就不多，法國汽車業甚至盼望著一場歐美貿易大戰，以徹底杜絕法國道路上的美國車。也正是因為法國和意大利等汽車業的激烈反對，歐盟主席容克與特朗普達成的零關稅共識將汽車產品排除在外，但是其他工業產業，法國依然面臨同樣的問題。法國之外，由于自然稟賦與經濟結構的差異，歐盟28國恐怕也各有訴求，在與特朗普的戰與和之間恐怕很難發出統一的聲音。

不過對歐盟而言，經濟一體化的艱難都已走過，一個涵蓋日本、美國乃至所有富裕國家的自貿區還是有足夠的吸引力。真正的障礙在于關稅之外的稅收協調，尤其是間接稅的協調。當商品進口入境，歐盟和中國都要繳納進口增值稅，以與國內生產的產品稅負相當，歐洲不同國家的增值稅稅率為19%～21%，中國為16%，美國卻沒有增值稅。歐美之間關稅本不高，關稅減讓并非主要目的，服務貿易和投資才是主要目的。面對美國這樣一個沒有間接稅，生活成本相對低廉且總稅率頗有競爭優勢的國家，無論歐盟這樣的高福利社會，還是中國這樣的新興經濟體，都面臨著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