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華興
有這么一個膾炙人口的笑話:
聯合國在一次兒童節時對各國兒童代表提問:
“請你就其他國家的食品短缺問題談一下自己的看法。”
結果大家都交了白卷。因為拉美人不知道什么叫“請”,美國人不知道什么叫“其他國家”,非洲人不知道什么叫“食品”,歐洲人不知道什么叫“短缺”,中國人不知道什么叫“自己的看法”。
這個笑話把中國孩子諷刺得夠嗆。多數中國人的生活往往是從小被別人規劃好的。
當我們兩三歲,想自己端杯水的時候,一個聲音會突然說:“別弄灑了,我來!”想自己洗衣服時,一個聲音會突然說:“把身上都弄濕了,我來洗!”想試試剪刀剪紙的感覺,一個聲音又會突然說:“你咋把掛歷給剪了,再剪我削你!”
然后我們也就自我催眠:不用操心,大人會替我們做一切的主。就這樣終于到了青春期,我們內心需要再次反叛,以讓自我之花重新盛開,但那些奧數獎狀、鋼琴證書和各種期中期末考試成績開始靜悄悄地開放,一堆聲音又會在旁邊說:“你要是不好好學習就考不上重點高中。”“你要是不好好學習就考不上好大學。”“現在沒有碩士文憑根本找不到什么好工作。”
不單單是家庭,周邊的環境也在替我們做主:當你準備下一年在你已經干得不錯的項目上大展宏圖的時候,你的上司把你叫到了辦公室:“小孫,昨天李總來視察,提出要做好設備維護、設備自適應工作。這樣,你過去那個項目就先放一放,馬上開始立一個設備檢測的項目,我給你配資源,要快,否則讓B部門搶了先就晚了。”然后,你作為上司的得力干將,就不得不接受這個你既不懂又不愿干的事;當你對工作高度不滿時,你往往會去找自己的閨密發小等好朋友一起去品品茶、喝喝酒,你猜他們會這么跟你說:“如果我是你,我就跟領導吵了!”“如果我是你,我就忍了,得供房啊!”“如果我是你,我就辭職,開個淘寶店!”“如果我是你……”當他們說“如果我是你”的時候,你就又有了被朋友“做主”的感覺。
于是乎,不是我們不知道“自己的看法”,而是我們把那本來可以覺察、可以體會、可以表達的“自己”給忘了。
我的一個朋友在一家軟件企業工作了十余年,升到了中層市場部總監的崗位,但卻越發迷茫,他覺得工作很沒勁兒,做的很多營銷策略、營銷事件、市場推廣以及市場發展的游戲違背他的本心。他將矛頭對準了企業的老板,很多時候他會向我抱怨企業的種種問題,老板的家長式管理、剛愎自用、外寬內忌。說實話,我挺接受抱怨這種方式的,抱怨是個不錯的情緒出口。不過,當他跟我抱怨了很多次的時候,我問了他一句話:
“那你覺得,在這家企業做,對你來說,最重要的是什么?”
他本以為我會跟著他一起鄙視這個企業和這個企業的管理層,這個突然的問題讓他發蒙,但后來他覺得這是個好問題。
而對于迷茫,我們一般都不會回歸到本身來思考,而是采用另一種看似不錯的方式——跟別人比。
當我們突然“忘了”自我的需求、擁有和感受,陷入迷茫,誰也不愿意長時間處于迷茫狀態,我們自己的身體會自動地抗拒這個狀態。于是,大腦就自動找方法。不幸的是,還真找到了這個方法,即用別人的期待和要求來做比較。一旦無法滿足“他們”的期待和要求,一些人會變得自卑,覺得自己一無是處;另一些人發現自卑無法接受,就把自卑投給對方,去指摘別人。同時,我們也樂此不疲地給別人提出期待和要求,希望別人能按我們期待的模式過日子。
關于中國人缺乏自我認知這個問題的深度原因分析,那些家庭層面、社會層面、政治層面、哲學層面、歷史層面的原因,在此不能說得那么細。盡管那些“你們懂得”的原因一直存在,但是作為已經進入某職業的人們,在迷茫時,是去選擇惡毒的“比一比”呢?還是選擇安靜一會兒,給自己一點兒空間和時間,體會一下自我的需求和感覺呢?
(摘自《老馬的職業“鬼”話》 湖南文藝出版社 圖/黃文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