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格澆了我們一盆水

黃亞洲

我這人其實擅喝生水，不是非喝茶不可，尤其出國期間，更不講究。但梅想買一把電水壺，想在半個月的歐洲之行中安心地喝到中國茶。這實在是個好品行，我就自愿作陪上超市了。一行的另外兩個人，也要陪梅把她希望得到的電水壺買回來。

之前，梅還買了4個大瓶的水，沉重地提著，我估計這是與她執意要燒水泡茶有關。

所以，到達布拉格當天，就為購買一把小型電水壺，我們4個中國人在大超市沿著電梯上上下下，忽而分散，忽而聚攏，目光炯炯地搜索著捷克有關民生的全部國民經濟。

大海撈針，真的很難。誰讓我們臨行前忽視忠告：上歐洲要自帶煮水的家伙。

我們用磕磕巴巴的英語敲打各個樓層，漂亮的售貨員們也用磕磕巴巴的英語，熱情指點她們的應有盡有的各個貨架。

最后，總之，一把電水壺，在捷克失蹤了。

離開超市才悟到，歐洲是不倡導“涼白開”概念的，他們不喜歡把干凈的水煮了又煮。而我們不同，我們需要沉浸在一片小小的茶葉里，每天，思考世界的里里外外。

我們這伙失望的偵察兵，在四樓的某個貨架上瀏覽了各式各樣的不插電的暖水瓶之后，離開了這家氣宇軒昂的超市大樓，拖著我們經過一天長途飛行本來就很疲勞的雙腳。

嗜茶如命的東方人在捷克不怎么遭理解，我們有點垂頭喪氣。捷克朋友或許真的不理解，中國人一杯接一杯地喝煮沸的水有什么好處，泡茶還講究“鳳凰三點頭”算是什么意思，喝茶前要把茶杯托在手里轉來轉去這有意義嗎？甚至還要嗅嗅茶杯蓋，這又是為什么？

我說這些，并沒有貶低茶文化的意思，只是想說，西方有些人總覺得東方人要搞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或者只是想說，他們認為，東方人的胃怎么就一點也接受不了涼涼的生水呢？怎么一喝生水就要拉肚子抑或胃痛呢？

我倒是一個擅于喝涼水的主，下午進酒店房間，我就喝了不少自來水了。因為不像中國，客房桌上總擺著兩瓶免費礦泉水。

但是這一回從大超市返回酒店的路上，瞅著壯實的田幫助梅提溜著兩大袋礦泉水，我一時動了自己也買兩大瓶的念頭。心里琢磨，盡管歐洲自來水不錯，但總是喝礦泉水更保險，萬一自來水里頭有什么微生物孢子之類的東西沒除盡呢？這么一想，就停了步子，提出請大家再等一等，我也趕快去買兩瓶水。我不是為燒開水用，我是想直接喝。

誰知眉馬上笑著說：“黃老師你還買啥啊，梅買的這4大瓶就是一人一瓶啊，有你的一瓶啊。”

我急忙對梅稱謝。

回酒店后，因為路遇一個熟人攀談，一時就忘了取一瓶水的事了。所以這一晚上，我依舊是打開自來水龍頭解渴的，心里想，明天早上一定給眉打個電話，把梅贈送的那一大瓶水給取回來。

誰知第二天一早，我還沒有來得及給眉電話，她的微信錄音就來了，嗓音聽不準是哭還是笑：黃老師啊，梅昨天買的4瓶水不是水啊，是雪碧啊，也不像國內那種帶甜味的雪碧啊，是苦的啊，難吃死啦！

事情就是這樣，布拉格不給水，而且迎頭澆了我們一盆水。

誰讓我們不相信人家的自來水，還一天到晚想煮水，門都沒有。

（摘自《解放日報》 圖/高加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