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的憂思與哲學的探索
——評《俄羅斯哲學與歐洲文化的危機》

盧斌典

俄羅斯宗教哲學家們的哲學建樹和精神遺產至今仍是俄羅斯和世界哲學激烈爭論的對象。他們闡釋和分析面臨的文化危機，并通過哲學的努力來對抗這種危機。新近出版的波魯斯著的《俄羅斯哲學與歐洲文化的危機》一書，就是這方面的代表性著作。波魯斯以俄羅斯宗教哲學家為例，闡釋了俄羅斯哲學與俄羅斯文化之間的內在關聯，對俄羅斯哲學家的理論建構和形而上的思考進行深刻解讀。

針對20世紀初在俄國爆發的一系列革命及其后果，俄羅斯宗教哲學家對本土文化自身和西方文化進行了深層反思。在這種反思中，以索洛維約夫、布爾加科夫、舍斯托夫、別爾嘉耶夫等為代表的宗教哲學家不再局限于對革命的感性判斷和因果關系的解讀，而是站在文化哲學和宗教神學的立場上對這場文化危機做出診斷并給出藥方。首先，波魯斯對不同觀點進行了比較分析研究，他將布爾加科夫的“哲學的悲劇”與舍斯托夫的“悲劇的哲學”進行比較，認為布爾加科夫和舍斯托夫的價值觀差別是原則性的。布爾加科夫的悲劇是人遭遇痛苦的理性，因為它把世界悲劇納入自身，嘗試在自身中解決這個悲劇的矛盾，悲劇成了世界發展過程的本質特征。而舍斯托夫關注的焦點則是遭到貶低的和痛苦的個性，它面對處境是無力的，面對殘酷也必然是無力的。價值觀的差別導致了他們哲學探索道路的不同。

然后，波魯斯對這一時期的哲學做了追根溯源式的探討。索洛維約夫“文化烏托邦”的基礎是人類和諧統一的觀念，他認為人的存在的個體化是世界演化過程里的災難性結果，是罪和惡的根源，理性的自由應該是接受倫理批判的理性的自由。他強調在理性內部進行改造，這樣，索洛維約夫把文化問題轉移到本體論層面。布爾加科夫是索洛維約夫的忠實追隨者，是“一切統一”哲學的支持者。而舍斯托夫和別爾嘉耶夫受存在主義哲學的影響較大，贊同克爾凱郭爾、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尼采的哲學立場。舍斯托夫評判了布爾加科夫所理解的理性，認定只有信仰才能使人走向自由的空間。他厭惡“自滿的理性”，蔑視和痛恨關于理性的這種觀念。舍斯托夫與別爾嘉耶夫斷定：惡及其原因不應該往形而上學的深處去尋找，而應該在人的自由里去尋找。更進一步，別爾嘉耶夫對人的來世問題即末世論進行探討。

緊接著，波魯斯層層遞進，剖析了弗蘭克和弗洛連斯基對文化哲學的新探索。他認為弗蘭克的文化哲學在于文化的本體論，是關于存在的學說。弗蘭克堅信文化哲學應該研究文化事實內在意義上的隱德萊希的基礎——文化價值。弗蘭克試圖尋找人與文化統一的本體論基礎。他指出：只要任何文化處在對立中，那么悖論就無法解決，人與文化必須結合為一個整體。而波魯斯認為弗洛連斯基的哲學探索為“曲折前進”的道路。波魯斯認為文化哲學要應對時代挑戰：要么迷失在關于文化的諸多學科中，要么成為文化的形而上學。歐洲文化的主要矛盾是生存的唯一性與文化共相的普遍性之間的矛盾。弗洛連斯基相對保守，認為在災難時代要保留理性和信仰，至于自由，對這個詞要謹慎些。弗洛連斯基認定哲學探索的目的是建立新的理性主義，而理性站在二律背反的基礎上。

最后，波魯斯對俄羅斯哲學進行了評價與展望。俄羅斯哲學家把歐洲文化危機看作是全世界歷史災難的前兆，他們的認知和探索其實是按不同的方式看到了這場災難的形象，而現實正像別爾嘉耶夫說的那樣：“我們在還沒有徹底明白文化自身的時候，就開始經歷文化的危機。”他點明了俄羅斯宗教哲學家的文化憂思和他們找尋的救贖的道路，深入挖掘了哲學家們的心路歷程和哲學建樹，描繪了一群迷茫的、矛盾的、憂思的、熱切的和有血有肉的宗教哲學家形象。通過縱橫比較和追根溯源式的探討，透析了文化危機下哲人們探索的路，也給現代化進程中的我們帶來一些啟發和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