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全敏
在學者評出的臺北故宮“十大鎮館之寶”中,名列第一的是散氏盤。散氏盤之所以珍貴,一方面在于它是人們研究商周時期歷史的寶貴鑰匙;另一方面,它上面的銘文書法被稱為金文瑰寶。除此之外,它還有一段充滿傳奇的流傳故事。
散氏盤,因銘文中有“散氏”字樣而得名。散氏盤為周厲王(前858-841年)時期的器物,盤高20.6厘米,口徑54.6厘米。圓形,淺腹,雙附耳,高圈足,莊重華麗。腹飾夔紋,圈足飾獸面紋。內底鑄有銘文19行、357字。散氏盤的銘文字數之多十分少見,文字記載的是西周晚期的土地轉讓契約,內容涉及西周中晚期諸侯國之間圍繞土地分配問題發生的一場公案,十分有趣。
銘文上說,關中畿內的矢、散二國,邊界相連,矢國人屢次侵犯散國的邊界,掠奪土地財物。后來在周王的調解下,雙方議和,矢人不得已,以田地作為對散人的賠償,并且發誓將田交付散人后,永不毀約,否則就照田價付罰金,并通知其他各國與其斷絕交往。矢人派出官員15人來交割田地,散國則派官員10人來接收。這場官司中還具體規定了賠田的區域、疆界,并由兩國共同派官吏勘定后交接。周王還派一個叫仲農的史正(官名)到場作證,仲農完成使命后,遂將新界地圖交與矢人,矢國官員對散人起誓,守約不爽。然而,散人鑒于矢人平日的行為,仍是不放心,怕他們毀約,于是就把這場官司的全過程及人的誓約鑄在銅盤上,作為永久的證據,以防不測。
學者指出,這場有趣的官司,重要的是被后人看出了歷史的破綻。周王室實行井田制,然而銘文記載卻可以實行有條件的轉讓,這說明西周晚期井田制度已經發生了動搖,王室權力遭到削弱,也是整個社會制度開始動搖的重要信號。這正是散氏盤的歷史價值所在,于后世研究者而言十分難能可貴。據近代著名學者王國維進一步考證,矢國疆界相當于現在陜西武功一帶,散國的疆界相當于大散關、大散嶺以東陳倉一帶,散氏盤的出土地點當在散國地界之內。
散氏盤銘文是研究西周土地制度的重要史料,而散氏盤書法則被認為線條古樸、變化極其豐富,后人尤其喜歡臨習。散氏盤銘文的造型與紋飾均呈現西周晚期青銅器簡約的風格,作為西周時期的金文書法,是學習大篆的極好范本,與“毛公鼎”“大盂鼎”并稱為金文瑰寶。
現代著名書法家胡小石評說:“篆體至周而大備,其大器若《盂鼎》《毛公鼎》……結字并取縱勢,其尚橫者唯《散氏盤》而已。”散氏盤銘文結構奇古,線條圓潤而凝練,字跡草率字形扁平,給人以生動和渾然天成之感,在碑學體系中占有重要的位置。
散氏盤銘文的字形構架也并非固定不變,特別是在經過鑄冶、捶拓之后,許多長短線條之間不再呈現對稱、均勻、排比的規則,卻展現出種種不規則的趣味來。此外,在體勢上,字形結構避讓有趣而不失于輕佻,多變但又不忸怩造作,在極粗質中見出極精到,這也是散氏盤銘文的奇特魅力所在。2007年9月16日,中國嘉德拍賣行的一次拍賣會上,散氏盤拓片拍出了近12萬元人民幣的高價。
散氏盤另一珍貴之處還在于它的流傳有序,根據張廷濟的《清儀閣題跋》記載,散氏盤在康熙年間出土于陜西鳳翔,后被江南一位收藏家購得,長期存放在揚州。著名學者阮元考證后,將其定名為“散氏盤”,“散氏盤”遂名揚天下。嘉慶十五年(1810年),湖南巡撫阿毓寶從揚州鹽商手中購得此盤,1810年冬,嘉慶皇帝50歲生日,阿毓寶在大雪中將散氏盤敬獻給皇上做壽禮。當時,嘉慶皇帝命臣子不準進獻珠玉等物,但書冊字畫等文物卻是準許呈進的。據說,阿毓寶竟因此得了兩江總督的高位。因而,在老古玩界中一直口頭流傳著“阮元定名散氏盤,阿毓寶獻寶祝壽榮升”的故事。
然而,嘉慶皇帝并不像乾隆皇帝那樣酷愛古玩字畫,散氏盤入駐皇宮之后,歷經嘉慶、道光、咸豐、同治、光緒、宣統六朝,一直被閑置于深宮。因“打入冷宮”時間太久,六朝皇帝誰也不去鑒賞,以致后來竟無人知曉它被收藏在什么地方。咸豐十年火燒圓明園后,甚至傳出此盤已毀于圓明園大火的說法。
1924年溥儀出宮前,內務府核查養心殿陳設,意外發現了散氏盤。起初還以為是贗品,后以舊拓本相對照,確認屬真品。溥儀令人拓出50份拓片,分贈臣屬。1935年,散氏盤隨清宮其他文物移交北平故宮博物院;抗戰時曾隨大批文物南遷,后運至臺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