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潔

“后繼無人”,成了許多國家要面對的新難題。而為了破題,各國也是想盡了辦法、費盡了心思。
1798年,32歲的英國神父馬爾薩斯在其著作《人口原理》中提出:如果糧食增長無法跟上人口增長,過度的人口增長將帶來饑荒、瘟疫、戰爭和各種災難。這一觀點給當時工業革命的歐洲敲響了警鐘。
然而,令馬爾薩斯沒有想到的是,20世紀世界人口增加了4倍,與此同時,全球物質產出增加了16倍,他所擔心的由于人口增長帶來的饑荒并沒有出現。他更沒有想到的是,經歷了人口爆炸的20世紀,人類歷史上一種全新的現象出現了——低生育率和人口老齡化。數據顯示,日本、韓國、瑞士等許多國家生育率持續下滑,人口負增長的情況非常嚴重。
復旦大學人口與發展政策研究中心教授王豐曾撰文指出:全世界近一半人口已經生活在生育率水平低于更替水平之下的國家,聯合國依照中等生育水平假設預測,本世紀末世界人口增長率將降至0.06%,而這一現象也將大大牽動消費、生產、社會安全等諸多問題。
“后繼無人”,成了許多國家要面對的新難題。而為了破題,各國也是想盡了辦法、費盡了心思。
想不想結婚,是個人問題。不過,如果社會上的適齡青年們都更喜歡單身生活,勢必將引起晚婚,進而出現少子化。
隨著剩男剩女一詞的風靡,近十年來,我國的單身人口越來越多。民政部的數據顯示,我國單身人數近2億,其中男女比例存在失調。專家表示,從社會學角度看,單身問題將牽涉到國家的人口政策、社會保障等。在近日發布的《個人所得稅法修正案(草案)》中的一大亮點,首次增加了“專項附加扣除”——包括子女教育支出、繼續教育支出、大病醫療支出、住房貸款利息和住房租金等。這被不少網友解讀為變相“單身稅”,理由是單身人士不存子女教育等支出,將會比已婚人士納稅更多。
雖然這一理解有偏差,不過,世界上幾個單身大國,也都是少子化嚴重的國家。比如同我們一衣帶水的鄰邦日本,是素有盛名的單身大國。調查顯示,目前日本約四分之一的男性50歲之前從未結過婚,約七分之一的女性也是如此,日本將進入“超單身社會”;與此同時,日本厚生勞動省日前發布的一份人口統計數據顯示,2017年出生的嬰兒數(出生人數)比2016年減少了3萬余人,降至94.606萬人,創歷史新低。一位厚生勞動省負責人認為,新生兒人數減少的原因是晚婚和不結婚,照此下去預計年出生人數會繼續減少。
為了鼓勵人們生育,日本首先著眼于大家的單身問題。早在2004年,自民黨內一個名為“育兒小委員會”的機構中就曾有人提出對單身者征稅,最后不了了之。去年,“河北市媽媽科”與日本財務省一名科長級預算官員阿久澤孝會談時再度提出創設“單身稅”和削減醫療費用的想法,一度引發討論,但并無進展。
雖然“單身稅”實際上并未實行,但日本對已婚人士已設有一定的稅收優惠,如果已婚人士沒有工作或年收入低于103萬日元(約6萬元人民幣),其配偶在繳稅時就能獲得一定減免。相當于一種變相的“單身稅”。
除了經濟方面鼓勵大家結婚,日本在服務年輕人脫單方面也是甘當“月老”。2015年,日本政府首次將“結婚支援”作為重點工作措施列入少子化社會對策大綱,在各地成立“結婚支援中心”和“年輕人交流信息網站”等平臺。
不過,說起月老,恐怕還得把新加坡放到頭位。一份調查報告顯示,新加坡人結婚年齡在過去30年里推遲了3-4歲,是亞洲單身率最高的國家之一。因為單身年輕人太多,新加坡政府采用了民間企業提供的創意,進行了一個長達1年的鼓勵約會大型宣傳。新加坡政府稱,還將資助一些“為單身男女提供交流機會”項目,為速配成功男女約會開銷提供80%的經費,向國內適齡青年男女分發了一本如何約會的手冊,可以說是從戀愛開始手把手操心,一站式服務。
就在今年3月份,新加坡官方機構和官方認證的交友組織舉辦了一個叫“spark connections 2018”的活動,在一個半月的時間里,舉辦各種為單身男女量身打造的約會活動,從健身跑步、出海旅游到篝火晚會、主題派對應有盡有,政府將幫參與者買單一半的費用。
同樣是總和生育率全球排名倒數的韓國(2016年,韓國總和生育率在224個國家和地區中排名第219)。為了鼓勵婚育,韓國新稅制規定,年薪2000萬到3000萬韓元的未婚勞動者,需要多繳納20萬韓元(約合1100元人民幣)左右的稅金。韓國網友還戲稱年輕一代是把戀愛、結婚、生育統統拋棄的“三拋一代”。
在西方的發達國家,歐洲同樣面臨少子化的危機。不僅幾個主要國家的領導人都沒有孩子,在世界人口出生率最低的25個國家中,22個為歐洲發達國家——歐洲已經有18個國家的人口出現了負增長。其中,意大利更是連續三年負增長,如果這一趨勢長期持續,意大利將變成一片“荒漠”。不過,意大利最新的一組統計數據顯示,意大利近兩年單身人數顯著增加,貧困人口增多,而國民幸福指數卻在提高,看來,解決單身人口任重道遠啊。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總裁拉加德近日曾警告說,亞洲主要經濟體在全球經濟領域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但隨著中國、日本、韓國和泰國迅速步入老齡化社會,未來,這些國家的勞動力數量將減少,生育率增長也可能下降。拉加德估算,上述國家年度國內生產總值(GDP)下降幅度最高可達百分之一,如果亞洲國家經濟增長因此放緩,可能會對全球經濟造成沖擊。
其中,香港、新加坡等地區的生育率都在1.0至1.3之間,比日本、韓國更低。尤其是對新加坡來說,青壯年勞動力的減少一方面影響了新加坡的服務業發展;另一方面,阻礙了新加坡產業結構的優化升級。為此,除了上文中提到的催婚活動,政府為促進生育率的提高也下足了本金,最近,政府每年的結婚生育配套預算從之前的16億新元提高至20億新元——這其中包括,每個家庭新出生的前兩胎嬰兒,只要是新加坡籍,便分別可以獲得6000新元的嬰兒花紅,第三和第四個孩子則能夠獲得8000新元的花紅。據人口與人才署的統計顯示,生育兩個孩子的家庭在兩個孩子13歲以前一共可以領到折合現金16.6萬新元的津貼。此外,政府還為育兒家庭提供稅務減免、醫療補貼等各項福利,并為需要接受輔助受孕的夫妻支付最少一半的治療費。
除此之外,為了讓父親照看小孩、分擔家務成為日常,除了產婦擁有四個月的產假外,新的政策規定父親可以享有一個星期的陪產假,并且可以移用妻子一個禮拜的產假。此外,7歲以下孩童的父母每年還可以享有6天的育兒事假,所有以上假期的薪水均由政府承擔。
出生率同樣不盡如人意的德國,對生育的福利補貼同樣兇猛。
孩子出生后的一年內,停職在家照顧孩子的父母一方每月可得到相當于本人稅后月收入67%的補貼,每月最高可達1800歐元。一年期滿,另外一方如果愿意,仍可以申請停職兩個月,每月同樣享受本人稅后收入67%的補貼。也就是說,孩子出生后,這個家庭一共可以享受14個月的補貼,即最高為2.52萬歐元的生育福利津貼。
從2010年1月1日起,擁有2個孩子以下的德國家庭,可以領到184歐元的月津貼,擁有2個孩子以上的家庭,第三個孩子可以得到每月190歐元,第四個孩子為215歐元。并且,每年每對夫婦可獲得總計為7008歐元的兒童免稅補貼,單親家庭則為3504歐元。這還不算,這些福利只要是在德國境內的納稅人都可以享受,即使是非德國國籍。
戰斗民族俄羅斯的催生政策就直白得多了。除了給錢補貼之外,為了鼓勵年輕人多生孩子,俄羅斯從2007年開始特意設立了一個“懷孕日”:9月12日這一天,已婚夫婦可以不用上班,專心在家“造人”。
生育子女多的婦女會被人們稱為“英雄母親”,不僅放產假3年,而且工資獎金照發,職位保留到產假期滿,還規定產假時間算入工齡,女性可以隨時要求返回工作崗位。除此之外,各地還會根據自己的實際情況獲得一定的補助。有數據顯示,這一項目實施后,俄出生率提高30%。
而在高福利著稱的北歐國家瑞典,為了鼓勵生育出臺了一系列政策規定,核心就是休假休假休假,休假越多津貼越高。
瑞典政府認為,生寶寶不是媽媽一個人的事兒,父親也必須承擔責任。早在1974年,瑞典就成為全球首個將產假換成育嬰假的國家。之后,為了鼓勵更多的父親承擔照顧孩子的責任,瑞典政府在1995年引入了“爸爸配額”,即政府專門給新晉奶爸們分配了30天產假,如果他們不休掉這30天,那夫妻雙方就會白白失掉一個月的帶薪產假。2002年,瑞典政府將“爸爸配額”延長至60天,2016年,又延長至90天。
目前,瑞典父母雙方一共可享有16個月(480天)的產假。頭390天,休假的一方可以拿到原有薪水的80%,390天之后的產假薪水會降低。為了鼓勵父親多休產假,瑞典的社會保障部門還設立了獎金,在休夠法定的90天產假后,父母每多休30天產假,就可多領取3000克朗獎金,如果父親和母親在休產假上做到“完全平等”,即每人休假240天,這對父母可領取135000克朗的最高獎金。
瑞典的鄰居丹麥,不僅為產婦和奶爸提供了充裕的產假和生育津貼,還提供了極其完善周到的母嬰保健。母親懷孕后一系列保健檢查、生產費用都是政府買單;寶寶滿周歲后,還會有政府付費的護士定期上門探訪;你甚至不需要為孩子的奶粉和尿布花錢,領取生育津貼后,一直都不需要再行納稅。
其他種種不勝枚舉,有不少專家認為,我國應向這些國家學習,力所能及地建立和落實各種鼓勵生育的激勵和配套措施,真正有效地提高生育率。
這些赤裸裸的金錢鼓勵政策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生育率,但生不生孩子,錢不是唯一的原因。就新加坡來說,首先,城市生活的人本身就容易晚婚晚育,而觀念的開放讓父母都比較開明,沒有來自長輩的壓力,又看不上古板的相親,無拘無束享受單身生活,可不就活出自我了嗎?而且,孩子的成長需要不菲的投入,有人統計,新加坡華人家庭養育一個孩子從出生到大學畢業,花費至少要30萬新元以上(大約170萬元人民幣),自然不會多生.另外,隨著女性在職場中的競爭力加大,為了保住職位,不敢生不愿生也成了不得已的選擇,有調查顯示,受過良好教育的新加坡人優先選擇發展自己的職業。
為了解決新加坡生育率不斷下降的難題,甚至還有婦產科醫生寫信倡議要求恢復一夫多妻制。當然,這一提議并沒有多少人響應。為了解決人才短缺的難題,李顯龍還一度放寬移民政策,希望用新的移民彌補生育率的不足。于是,外來人口大量涌入,占到新加坡560萬總人口的30%以上。但由于移民與當地人的就業競爭,摩擦和沖突不斷,2013年,新加坡不得不開始放緩引進移民的政策。
根據美國中央情報局的《世界概況》報告,新加坡的生育率在報告中的226個國家中,排名第214。而根據新加坡政府公布的數據,近年來維持在1.2的整體生育率在去年跌至1.16。有分析認為,如果新加坡的生育率持續低迷,新加坡的勞動力將在2020年開始萎縮,人口也會在2025年開始下滑。屆時新加坡恐怕如李光耀所言,有“垮掉”的危險。
在推動生育上同樣大手筆的德國,自2012年起,出生率連年增長。根據德國聯邦統計局2017年發布的數據,2016年德國新生兒為79.2萬人,比2015年增長7.4‰但2016年德國死亡91.1萬人,人口仍然凈減少。
從長遠看,德國人口減少的大勢不可逆轉。今年年初,德國央行行長延斯·魏德曼在公開場合表示,雖然近年來德國經濟增長率持續走高,失業率降至兩德統一以來最低水平,但2020年后,人口老齡化可能嚴重制約德國經濟增長。魏德曼說,未來10年,德國在職人口與退休人口的比例將從2:1降至1:1;如果不能采取全面措施加以應對,德國經濟的增長潛力將顯著下降。
2017年,日本的出生率比2016年下降了0.01個百分點,不過,比起2005年創下的最低紀錄1.26,近年出生率逐漸得以恢復,始終徘徊在在1.40-1.44水平。然而,盡管出生率波動不大,但出生人數卻大幅降低,原因在于女性人口的減少;并且,日本女性生育第一胎的平均年齡為30.7歲,隨著生育第一胎的年齡升高,之后繼續生育的數量就會減少。
有學者曾表示,現在任何一個現代國家,無論是發達國家還是發展中國家(只要沒有經歷戰爭或者極特殊原因),出生率一旦降低,無論給予什么鼓勵生育的政策,都幾乎沒有效果。或許,未來的我們將要漸漸適應人口變少的地球家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