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雪

越來越多的“他們”,以來中國留學,為時尚;越來越多的“他們”,乘著中國的“快速崛起”,期望在此踏上“淘金之路”,取得“真經”。
羅馬尼亞的小姐姐們說:“中文太有意思了。
巴基斯坦的老鐵說,中國跟巴基斯坦的關系快速發展。
荷蘭的和平說:中國本身就像是整個世界的縮影。
哈薩克斯坦的安同說:我在中國待了六年,我所有的青春都與中國有關。
孟加拉共和國的小哥說,中國在未來20年,將會成為世界經濟強國。
“歪果仁”對中國的第一印象,千差萬別,但“萬變不離其宗”,總也繞不開這幾個關鍵詞:“驚喜、變化、期待”,在中國,他們說著地道的中國話,似乎一生都在用這種語言;在朋友圈,他們聊起中國美食個個秒變吃貨,停不下來;在街頭,他們麻溜地掃碼騎上小黃車,日出日落,溜滿全城;在車站、機場,他們刷著淘寶、用著微信、坐著高鐵,感受著中國日新月異的變化。
從不把自己當“歪果仁”的他們,坦言中國才是真愛;侃起“一帶一路”的熱點話題,他們頭頭是道,豎起大拇指;越來越多的“他們”,以來中國留學,為時尚;越來越多的“他們”,乘著中國的“快速崛起”,期望在此踏上“淘金之路”,取得“真經”。埃及開羅大學中文系二年級學生哈立德直言不諱地說,“中國是希望,中國代表著未來,到中國留學,我們才有希望和未來”。
踏進國權路600號的復旦大學經濟學院,迎面走來的鄧燈炮,嘴角上揚,露出標準的八顆牙齒,操著一口流利的中文,與我寒暄:“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如果不是從他嘴里說出“我從小生長在印尼”,我真以為他就是一個中國人。正值暑假,學院里的學生,大多返回本國,鄧燈炮卻沒閑著,世界經濟學在讀碩士的他,為自己謀得了一份復旦大學暑期夏令營助教的工作,今年,是他助教的第三年。
周三晚六點半,在復旦大學邯鄲路校區體育館,一堂太極課正在進行中,中外學生“混搭”小班夏令營,令中國文化的“奇妙因子”在人群中發散開來。太極課并非鄧燈炮的強項,但用中文教授經濟貿易課程的“知識點”,他卻“信手拈來、陶醉其中”,中文對他來說宛如“母語”一般的存在。“印尼在1998年后,就開設了中文課,我從小學二年級開始學習中文。”大概是祖籍在廣東的緣故,鄧燈炮對中文似乎擁有著與生俱來的天賦,家族的支持,游學的印象,來“第二故鄉”中國讀書的夢想,從那時就開始萌芽。
2006年,正值初三年級的鄧燈炮,報名參加了國僑辦組織的“冬令營”,第一次踏上中國土地——湖南長沙,感受中國文化、參觀中國名勝;高二時又去了福建南安參加夏令營,兩次游學時期,“中文熱”席卷東南亞各國,令他更加確信“一定要來中國留學”的決定。
而在選擇大學時,鄧燈炮得益于一位復旦學姐的指導,“復旦在印尼沒有中介,他們只會推薦一些廣州和福建的學校。”鄧燈炮告訴《新民周刊》,想進復旦并不是輕松事,因為復旦不同于別的學校,只需單純漢語水平十級就能搞定,而是要通過嚴格的“入學考試”。為了實現“復旦求學夢”,高三畢業,鄧燈炮就預先來復旦附中讀了一年預科班,直到2010年,鄧燈炮正式入學復旦經濟學院,攻讀經濟專業,從而開啟了他的“學霸之路”。“來復旦是我做過最正確的決定,你會發現他很嚴格,但你還是會喜歡它”。鄧燈炮說,這條路走起來不容易,但很值得。
不喝酒、不吸煙、不唱歌,三點一線,日復一日,中國政府獎學金(簡稱CSC)獲得者、中國國家開發銀行獎學金獲得者,學費住宿費全免,每月還拿到碩士生活補貼3000元,這些“出類拔萃”的頭銜及經歷,正是鄧燈炮“學霸人設”最直接的證明。即便如此,鄧燈炮仍覺得中國學生“難以超越”,“在復旦,多少個夜晚,自習教室仍有燈火通明,學業壓力不小。”
穿過圍墻,一棟23層的留學生研究生公寓,矗立眼前,12層的單人公寓是鄧燈炮的住所,這里洗衣機、抽油煙機、電磁爐一應俱全,拎包即可入住。雖然“配備齊全”,但作為淘寶粉絲的他,小到牙膏牙刷,大到衣食住行,仍選擇在淘寶“一鍵搞定”。“來中國八年,你已經看到他很好了,但沒想到他還會更好。”而回憶起“一部手機走遍天下”的景象,早在2010年時還未實現,那時,鄧燈炮每周去一趟沃爾瑪,消費賬單一筆筆記在本子上。
上海是多變的,豐富的,小資的,這令生活簡單、行事低調的鄧燈炮驚喜萬分,他坦言,不想回印尼,如果有機會,他會努把勁兒進入銀行工作,也會考慮在上海買房子、結婚生子。而越來越多的印尼人,打破了對封閉中國的“刻板印象”,曾多次帶中國夏令營的印尼小學校長感嘆道:“相較于中國臺灣,大陸太令人贊嘆了。”
據中國大學和大學錄取系統(CUCAS)數據顯示,東南亞大約有8000名學生選擇在2016年進入中國大學,比2014年增加了15%。關鍵原因與中國對留學生的優渥政策有關,中國政府提供慷慨的獎學金,作為雄心勃勃的“一帶一路”計劃的一部分。2016年,政府撥款50400個獎學金名額,涵蓋學費、住宿費和每月生活費。中國基金委給印尼的獎學金名額也由80個上升到100個。
與鄧燈炮的“學霸人設”不同,24歲的小林大悟,是石井表記株式會社的一名普通職員。初來上海半年有余,中文并不順溜的他,交流起來還算無障礙,畢竟在2017年2月,他也曾是復旦大學一年制語言課中的一員。
從小生活在傳統家庭的小林大悟,家族并不喜愛“孩子們出遠門”,更別提去國外了。而與中國“結緣”,得益于工作,2015年,他被總公司派去廣東東莞工作了半年,這期間,獨來獨往的他愛上了中國文化,閑暇時分,京劇、越劇、相聲,成為了他消遣的“三大愛好”。
回國后的小林大悟,一直對中國“念念不忘”,在日本呆了兩年半后,不顧家人反對,毅然辭職來中國發展。這一次,他選擇了上海,在金橋高聳的辦公樓里,朝九晚五的工作,還不錯的薪水、免費租住的公寓、周末豫園海上梨園的休閑劇目,令他生活十分滋潤。“現在在學習滬語,我準備在上海待到60歲。”小林大晤坦言。
如果說,小林大悟是“初來乍到”,那么,來自美國紐約的棒球教練Joe則是一個“地道中國人”。一米九的魁梧個頭,一件黑色緊身衣,破洞修身牛仔褲,配上專業的運動鞋。儼然一副中國“千禧一代”的典型裝束。早在2012年,飛抵山城重慶的他,成為了一名英語口語私教。六年時光流轉,瞄準中國“淘金之地”的Joe,對于“中國式法則”,琢磨出一套“生存秘籍”。
“在舊金山、紐約的勞動市場競爭力不夠,而在中國找一份英文工作相對容易些,所以我決定和朋友來中國發展。”因為從小吃慣了媽媽做的“辣味墨西哥菜”,Joe在重慶期間,愛上了中國美食火鍋,為此他結識了一票“重慶吃貨團”,周末一起聚餐,打棒球。雖說生活無憂,但有上進心的Joe并不甘心,2014年,Joe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他決定重返校園攻讀經濟學碩士學位。
這次抉擇,他的目標是歷史悠久的百年名校南京大學,從自我擅長的領域“橄欖球及棒球”入手,對中國體育行業發展現狀及未來進行研究。雖說Joe的中文很好,但面對幾萬字的論文,他仍坦言“壓力山大”。不過好在順利畢業,他與一個朋友在上海開了一家AFA橄欖球公司,被收購后,Joe成為了一名棒球教練,至此,在上海“塵埃落定”。
經歷了六年的跌宕起伏,Joe的生活變得平淡且簡單,白天帶課,晚上娛樂,他坦言,在中國的每一天,都會遇到有趣的人和事,日子過得特別且滿足。“我女朋友是21歲的中國女孩,我們很相愛。”Joe說,相信在不久的將來,中國也會成為我的“第二個家”。
而在中國定居“淘金”的還有一位25歲的“胡子少年”Drishya(中文名:C羅),來自“一帶一路”上的璀璨明珠尼泊爾。第一次會面約在華東師范大學亞歐商學院附近,雙份紅茶,雙份甜點,“胡子少年”與我娓娓道來。由于父親常年往返中尼,主做兩國的進出口貿易,還是“小不點”的Drishya,就對中國十分熟悉。2008年,15歲的他第一次隨父親來到中國上海,留下了“驚嘆、驚艷”的第一印象,2011年,他開始在東華大學攻讀國際經濟與貿易學士學位,天生愛熱鬧的Drishya,聊得來功夫、打得轉麻將,吃得來滬菜,更談得了生意,朋友不單局限在中國,可謂“遍布全球”。
2015年7月份,畢業后的Drishya參加了多個“中尼合作項目”,不斷打磨自己的“實踐能力”。比如,從中國進口預制房屋,用于重建三馬市一所受地震影響的學校;協助中國企業建立合資企業,目標是進入尼泊爾新市場;從中國、印度、德國、奧地利采購和進口重型建筑機械,用于梅拉米奇水電項目、藍毗尼和波卡拉機場建設等。
一步步的攀登進取,令Drishya對自我提出了更高要求。2016年,華東師范大學亞歐商學院收到了Drishya攻讀“碩士中國通項目”【Master in International Budnms(GlobalManagement and China Studies)】的申請,申請中他真誠地寫到:“中國多元文化和中尼友好關系,讓我更加熱愛中國,我相信沒有比中國更好的選擇。”2017年5月,尼泊爾與中國簽署“一帶一路”備忘錄。“一帶一路,是貿易往來、對外投資,更是和平安全,這是人類共同的福祉。”尼泊爾駐華公使銜參贊哈利斯昌德拉·吉米雷表示。
談及“一帶一路”帶給尼泊爾的機遇,參與過多次中尼貿易的Drishya是最直接受益者。“以前商品從義烏到拉薩到吉隆,再到加德滿都,很麻煩,中尼邊境鐵路建成后,成本將大大降低。”據悉,中尼鐵路項目包括中國段和尼泊爾段,中國段是拉薩到吉隆縣,由青藏鐵路網延伸而成,全長700多公里,預計2022年可以建成。到了2020年之后,中尼兩國將再修建從中國吉隆縣到尼泊爾首都加德滿都的鐵路。中尼關系的良好進展,將有助于加強文化和旅游方面的交流,深化貿易合作,是連接中國與尼泊爾并增進人民之間相互交流的通道。
Drishya正是看到了這一商業利好,今年年初,他在上海松江區注冊了一家公司,主要業務是酒店產品、建筑產品等進出口貿易。“公司目前還差一些銀行手續,真正運轉了,我會勸在美國留學的大哥,也來中國,與我并肩作戰。”Drishya端起面前一杯紅茶,抿了一口,看向遠方,在中國,他正在抒寫更美好的未來。
“一個月后,我終于習慣了‘husband(老公)代替‘boyfriend(男朋友)。”2017年11月30日,陳莉文在朋友圈分享了兩張結婚登記日的照片。照片中,夫妻兩人分別附身簽署“結婚誓詞”。耳邊仿佛回響起:無論富有還是貧窮,無論健康還是疾病,我們都將風雨同舟,成為終生伴侶。黑色蕾絲裙的是陳莉文,藍白格子襯衫是他的中國丈夫陳浩然,領取“紅本本”的見證地,在江蘇南京。
八年前,陳莉文并未想過自己會長久地定居在中國,那一年,她還在捷克帕拉茨基大學學習中文,為了練習中文發音及聽力,她立志申請一所中國大學,兩年后,她收到了中國和斯洛伐克政治獎學金,并有幸到山東師范大學留學。“中國給了我太多驚喜與期待,大理的云、麗江的少數民族、東北的冰雕,還有北京的長城,以前只知道中國有山有水,但卻不知道如此美麗在中國。”
而在山東求學期間,作為“資深吃貨”的陳莉文,吃遍了山東美食,她對魯菜的評價是“又咸又好吃”,宮保雞丁,糖醋里脊,麻辣燙,水餃,因為“太美味”怕控制不住體重,陳莉文給自己定了個規矩:一星期只能吃一樣中國美食。
2016年1月陳莉文結束了短暫的“中國生活”,回到捷克順利畢業,畢業后的她決定再次申請去中國留學,這一次,目的地由山東轉移到了上海,經過朋友的推薦,她成功申請到華東師范大學政治學國際研究生項目。“這個項目可以給到我機會,讓我在中國長居兩年,中國的教授特別專業,課堂氛圍很好。”
正是在那時,陳莉文認識了中國丈夫陳浩然,他是一個憨厚有安全感的男人,第一次見面兩人便“一見鐘情”,一起吃飯、看電影,學習中文,雖然沒有捅破“窗戶紙”,但彼此都已確定心意。“我想,我是愛上他了。”陳莉文回憶起戀愛的細節,滿臉幸福。五個月后,陳莉文帶陳浩然與家人在三亞會面,雙方互相喜歡,令她更加確信找到了命中注定的“Mr Right”,這次會面,促成了一段“有情人終成眷屬”的美好姻緣。
2017年12月“雙陳”的“中國小公主”漢娜出生,小家真正完整了。在“三口之家”的客廳,擺滿了布娃娃、鋼琴毯、搖籃,儼然一個大型游樂場。“學業為重”的陳莉文,不得不回歸家庭,這對她來說絲毫沒有猶豫。“原本我希望今年按時畢業,但帶寶寶應放在首位,我打算下一年再畢業。”陳莉文笑著說,白天帶寶寶,晚上寫論文,可謂“痛并快樂著”。漢娜會躲到桌子下面對著你笑,會拿著地球儀咿呀學語,還會趴在莉文肚子上呼呼大睡。“你會看到漢娜每天的進步與成長,幸福就是這樣吧。”
別看陳莉文來中國時間不長,談及中國文化,她表現出極大的興趣。對“歪果仁”來說,最有意思是用筷子吃飯、茶葉文化、成語故事。“但比如‘給面子‘明天再說,外國人很難理解,覺得復雜。”而這種差異,還表現在“懷孕禁忌”上,比如,懷孕后,不能騎自行車,不能游泳,不能喝冷飲,需要坐月子,這個在歐洲并不存在。陳莉文補充道,“中國的家人幫我了解中國人的想法,但真正了解上下五千年的中國,也許一輩子也不夠。”
據美國《世界日報》報道,近年來越來越多的美國非華裔家庭,選擇送孩子前往中文學校學習中文,美國加州橙縣更有公立學校將華語納入低年級必修課程,洛杉磯爾灣中文學校擁有1200名學生,校長鐘幼蘭表示,越來越多的非華裔學生對中華文化有濃厚興趣,學校提供平臺,專門針對非華裔學生開設課程,用適合他們的方式授課。
而中國的吸引力,不僅在“歪果仁”的圈子中蔓延,近些年,許多華裔二代也掀起了“回歸中國留學”的熱潮。許多有遠見的華裔父母,甚至在幼兒園時期,就選擇讓孩子回中國接受教育。
來自菲律賓的“華裔二代”許蕓從小對中國文化有著深厚感情,2010年,她做出了一個重要的決定:去中國大學讀書。而她僅僅是成千上萬名涌入中國的華裔留學生的一個縮影。據統計,中國已成亞洲最大留學目的國,2016年,來華留學生規模突破44萬,比2012年增長了35%,其中在華學歷生21萬人,碩博研究生6.4萬人,學前教育和中學教育13萬人,這其中,華裔留學生的比例占到很大一部分。
不少歐洲家庭認為,培養孩子學習一門語言有助于他們的職業發展,以不少華裔顧客愛光顧的南海岸購物廣場和位于棕櫚泉的沙漠丘直銷中心為例,基本上所有商家都有一名會華語的銷售,其中不乏金發碧眼的洋人說著一口流利的中文。
曾任職某一線奢侈品牌銷售員的James表示,他用了兩年學習中文,“當華裔游客聽到我說中文時,會特別高興讓我為他們服務,業績也有明顯提升。”
“中國在世界上迅速崛起,中國本土市場也有很多就業機會,所以我選擇來中國讀書。”在巴西土生土長的華裔黛西從小接受當地教育,她表示,只有來到這里,才能感受到“什么是真正的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