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選擇的悖論：德國極右翼選項黨的競爭邏輯

摘要：2017德國大選落下帷幕，“默克爾時代”得以繼續。德國傳統上的聯盟黨和社民黨在本次選舉中的得票率都創下歷史新低。而以反對接納難民著稱，抱持民粹主義立場的極右翼德國選項黨異軍突起成為第三大黨，這是本次選舉中最大的冷門。理性選擇理論者認為在政黨競爭中，政黨為獲得多數選票，基于“理性”會逐漸改變政策迎合中間選民，默克爾所領導的聯盟黨亦是如此。作為保持極右翼政策“初心”的選項黨走出了與理性選擇主義政黨競爭邏輯相反的道路，贏得“非理性”選民的大力支持，這個事實值得深思。因此，基于理性選擇理論，從聯盟黨、極右翼選項黨、選民三個維度出發，分析德國極右翼選項黨成功的原因，對于了解歐洲極右翼勢力迅速發展有重要意義。

關鍵詞：理性選擇主義；極右翼選項黨；政黨競爭；

0 前言

2017年德國大選有驚無險，默克爾仍然成功當選，但是隨后帶來的組閣危機卻是始料未及。此次選舉有六個政黨跨越了5%的議會門檻，一方面政黨數目的增加為組閣增加了難度，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默克爾所率領的聯盟黨漸失民心，僅獲得33%的選票擁有246議席。在選舉過程中，極右翼選項黨大放異彩，獲得12.6%選票擁有80個議席，成為名副其實的“黑天鵝”。我們不禁思考，極右翼選項黨是如何在激烈的政黨競爭中生存下來并獲得較高的選票呢？是聯盟黨政策的失誤，是極右翼選項黨的競爭策略有效，還是其他原因。對其的分析可以從多個角度介入，在這里只選用理性選擇主義視角分析極右翼選項黨的競爭邏輯。文章先簡要介紹相關概念，再從聯盟黨、極右翼選項黨、選民三個角度分析，進而總結極右翼選項黨如何利用理性選擇悖論獲得成功。

1 基本概念

1、理性選擇主義

理性選擇理論興起于20世紀50年代，起先一些經濟學家運用經濟學的基本假設和方法論基礎，嘗試對復雜的政治現象進行簡單而明確的解釋。具體而言，“理性選擇理論把復雜的政治現象化約為理性人的自利行為，通過實證觀察不斷修正其假設，擴展理論解釋力與解釋范圍，從而具備了強大的“外溢”效應”。

理性選擇理論在政治學中得到廣泛的應用，而為了更加詳細的解釋本論文的主題，在這里只介紹理性選擇理論在政黨競爭中的應用。理性選擇中的重要人物唐斯曾在他的民主的經濟理論做出假設：“如果只有兩個政黨，如果選民投票支持政治空間上與他們距離最接近的政黨，而且如果選民的偏好可以用單一的維度來表達，那么，這一競爭將迫使政黨采取基本相同的政策。”其實可以簡單的理解為，政黨基于理性的原則，為獲得較多的選票，改變自己的政策迎合中間選民以達到當選的目的，也正是因為此，政黨中間化的現象更加嚴重，政黨間意識形態區分不明顯。理性選擇主義還對大量的政黨競爭問題進行研究，例如，在何種情況下，選票數量最大化的政黨違背他們的競選承諾才最符合他們的選舉利益等等。

2、極右翼

極右翼思潮在歐洲存在的歷史悠久，尤其表現為反共主義及極端的民粹主義。極右翼的理論來源捉摸不定，他們一直被稱為拿走主義者，主張靈活多變，只要是合情合理能夠被拿來迎合選民都可以作為理論基礎。對于極右翼的劃分在學術界存在爭議，學界用是否排外、是否反對民主政治、是否主張強國家三點對其進行劃分，但是隨著極右翼在各個國家的發展呈現不同的態勢，這樣的劃分方式逐漸不適應當前的發展。

在歐洲，極右翼政黨發展勢頭迅猛。尤其是難民危機、歐債危機到來后，掀起了極右翼發展的一個小高潮，使得極右翼勢力快速復興。例如法國的國民陣線黨、意大利五星運動黨、德國的極右翼選項黨，他們雖然名字大不相同，但主張大體相似。其視安全為最高國家目標，渲染穆斯林難民對于國家安全的威脅，反對接納難民；倡導民族國家主權，反對將國家主權讓渡至超國家機構——歐盟；認為代議制民主導致導致腐敗，不能表達民意，要求實行“直接民主”等等。

2 極右翼選項黨的競爭邏輯

1、聯盟黨——中間化政黨

唐斯假定：“政黨領袖不受何種政策符合公共利益這一認識的驅動，而是為了在執政后獲得權力”。他認為政黨領袖是純粹的選票數量最大化者，基于“理性”只要能獲得多數選票，為了贏得選舉去制定政策，而不是為了制定政策去贏得選舉。多數選民的標準是不確定的，也許因為某一社會事件使得政治傾向偏左或偏右，但最終多數選民位于中間或中間附近。當政黨的競爭陷入僵局時，誰都無法打破局面，甚至沒有動力去改變它們的策略，中間選民將決定政黨的成敗。唐斯的中間選民理論成功的預見了政黨的行為。許多國家的政黨積極借鑒新出現政黨的理論，好比借鑒綠黨的生態主義政策，獲得中間選民中支持環境政策選民的選票，使得自己本事被定義的意識形態出現轉變，成為中左或中右政黨。德國的聯盟黨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基社盟主席施特勞斯曾說過：“我們的右邊不允許再有合法民主政黨的存在”。其實是在說明基社盟在德國的政黨光譜中應該占據最右的位置，以保證可以贏得保守派的選票，保持住“右”的政黨意識形態不動搖。基社盟在相當長的時間里信守了承諾，沒有更“右”的政黨成為合法的政黨。但是，隨著默克爾執政，這一情況有了很大變化，基民盟/基社盟的保守主義色彩變淡。

默克爾是一個睿智的女人，她深知行動中的理性選擇。兩黨競爭與趨中模型這樣認為，如果中間選民占據大部分位置，只要X政黨的政策偏好斜向中間，就可以吸引更加接近X政黨而不是接近Y政黨的大多數選民。默克爾上臺后，聯盟黨中的保守色彩逐漸變淡，默克爾開始采取“社民黨化”的政策，改變了老保守黨的政治策略。在首屆任期里，默克爾政策選擇明顯左傾，在氣候轉變、金融改革等問題上左傾跡象明顯。同時，在減稅幅度、勞工權益、環保等議題上，默克爾也難免與傳統保守派出現分歧。到最近幾年，基民盟與社民黨的政策界限越來越模糊，越來越難以以政策區分兩黨，這使得選民的立場轉換是在左右翼陣營之間。不可否認，默克爾的政策為她吸引了大部分中間選民的選票，為她贏得大選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如果把唐斯的政黨競爭理論應用于默克爾的“社民黨化”路線，無疑是獲得了理論上的成功。但是，改變具有雙重作用，正是默克爾左傾的態勢為極右翼選項黨的崛起鋪平了道路。

默克爾擔任基民黨主席后，逐漸改變了本黨的保守色彩，這雖然為聯盟黨贏得了不少的中間選民，卻導致黨內保守信眾的不滿。難民問題是黨內保守派與默克爾沖突激化的爆發點。基社盟主席澤霍費爾在難民問題上一再反對默克爾，也許不是因為權力的影響，而是政黨的意識形態出現了大變化，使得德國社會問題積弊已久，如果不改變左傾的態勢，會給聯盟黨的未來帶來極大的危害。“我們的右邊不允許再有合法民主政黨的存在”，這可能成為一句空話，極右翼選項黨的崛起使得聯盟黨的右邊被占據，它所代表的保守基礎已開始動搖，并為極右翼政黨爭取到大量的選民。可以認為正是聯盟黨“社民黨化”傾向，為選項黨打開了進入議會之門，選項黨鉆了默克爾的“左傾”空子，并積極地采取政策迎合選民，牢牢占據保守派大陣營，獲得政黨競爭中的成功。聯盟黨的助攻是極右翼選項黨的成功因素之一，而聯盟黨的中間化路線反映了理性選擇主義的缺陷，理性選擇的解釋邏輯是錯誤的，其過于重視結構，忽視了觀念帶來的雙重影響，必然會給自身埋下陷阱。

2、選項黨——極右翼基調

為了當選，政黨應該向中間區域移動，這只是理性選擇主義所要闡述的一點，理性選擇主義竭力地檢驗選民是否會投票支持在政治空間上與他們距離最接近的政黨，或者支持在某一問題上與他們站同一立場的政黨，另外還在試圖解釋，既然投票是有成本的，而且任何一張選票對選舉結果產生影響的機會越來越小，那么人們為什么還要不怕麻煩的去投票？更簡單的說，選民明知道自己所投出的選票改變不了最終的結果，為什么還要不遺余力的支持某個政黨呢？這些問題沒有定論。但是極右翼選項黨的政策策略也許可以解釋一部分，具有明確界限劃分的政策可以得到持同樣態度選民的選票，甚至還有意外之喜。

極右翼選項黨的政策就像他的名字一樣，在政治光譜中位于最“右”，政治、經濟、外交、社會政策一直堅定不移的代表保守主義的利益，恰恰是在政黨中間化思潮中的特立獨行，為其贏得了進入前三政黨席位的機會。但他的成功與社會大背景密切相關。自2013年以來，歐洲社會出現難民、恐怖襲擊、歐盟經濟危機等問題，民族主義與民粹主義思潮迅速興起并泛濫。在難民和恐怖主義威脅上，德國也深陷其中。從2015年到2017年，因戰爭和貧困進入歐洲的難民總數達300萬。大量難民的涌入，引發了較多的社會問題。難民問題與安全問題引發民眾對默克爾政府對不滿。另外經濟上，歐盟在過去的十年里，在金融危機和歐債危機的沖擊下經濟疲軟。這許許多多的跡象都為極右翼選項黨的崛起準備好了土壤。

“從政策上看，選項黨的國家主義思想促使其視安全為最高國家目標，堅決認為難民對于國家安全具有極大威脅；反對將國家主權讓渡至超國家機構——歐盟；在民粹主義思潮下，認為代議制民主導致政治精英腐敗無能，不能代表選民的利益，要求實行“直接民主”。在民族主義方面，選擇黨強調遵循“德國主導文化”與德國人“身份認同”，明確“我者”與“他者”的區別。”作為話題性政黨，選項黨憑借民眾的恐慌心理，得到了保守派及部分隨政策變動政黨偏好的中間選民的支持，出乎意料的贏得13%的選票，成為第三大黨入駐議會，進一步分化德國政黨格局。

3、選民——非經濟人

人們是理性的，人們會選擇盡可能最有效的方式來實現他們的目標，但是對于他們的行為產生什么結果，人們并不總是清楚的。理性選擇理論家承認。個體不可能掌握做出最佳可行決定所需的全部信息，但還是假設他們總是盡可能的利用他們所掌握的信息。但是人們不是十分善于做出決策，并經常無視不適合他們現有信仰的信息，最終走向大眾化，也就是所謂的“團體思維”。例如，在德國大選期間，德媒采訪了有相對代表性的選民。一名立場右傾的德國企業高管認為，在2017年大選中，德國選擇黨將會異軍突起，獲得超過20%的選票，而基民盟最多只會獲得30%左右的選票。這名高管表示，基民盟本身是一個立場中間偏右的政黨，但近年來在默克爾領導下過度左傾，為德國社會埋下了一些隱患。“我雖然不支持德國選項黨，但我很可能會投它一票，以表達對基民盟的不滿。”人們總是支持與自己信仰相同的政黨，他們并不認為自己的行為會帶來什么結果。理性選擇主義假設人為經濟人，這一研究假設就是錯誤的，人們做出決策往往不是基于能動的結構，而是觀念的影響。

德國極右翼選項黨善于把握選民的心理，大部分選民對于各政黨的政策并不是十分了解，投票的依據可能是一次充滿吸引力的競選演講，也可能是基于政治光譜中的色彩。因此，選項黨在競選時，策略更加民主化，改變以往極右翼極端化的方式，以擴大民意的基礎，并收到了很好的結果。而隨著德國政黨體制穩定性的改變，從兩個半黨制逐漸轉變為“六黨制”，綠黨、民社黨以及選項黨的力量逐漸壯大使得整個政黨體制越來越復雜，政黨之間的博弈越來越激烈，兩大黨的妥協以及小黨的激烈爭斗也大大改變了選民的“理性”選擇。因此，選項黨基于理性選擇的悖論，以人非經濟人為基礎，把握住人們的觀念傾向，才能獲得政黨競爭的相對勝利。

4 結語

德國的政黨體制從最初的“兩個半政黨”到如今的六黨制初現，政黨格局的碎片化趨勢逐漸加強。而逐漸增多的政黨使得德國的政黨出現集體行動的困境。難民危機及德國民眾對于安全的重視，使得德國政治文化愈加混亂。極右翼選項黨就像一顆石子攪亂了德國政壇看似平靜的一壇湖水，它的興起是符合當前歐洲極右翼勢力的總體態勢的，但其又有自身獨特的社會背景生成土壤，極右翼選項黨對默克爾領導的選項黨及社民黨、綠黨都產生極大的影響，因此它的形成及興起原因值得大力探討。文章選取理性選擇主義作為分析的切入點，采用理性選擇主義中的政黨競爭空間理論，唐斯的兩黨競爭和趨中模型對默克爾領導的聯盟黨進行論述，最終認為理性選擇主義認為的“理性”并不會助力大選獲勝，反而會帶來一系列的負面影響。然后對于選項黨，其堅持右翼的傾向把握選民的政治偏好獲得第三大黨的地位，可以說明不采用中間選民理論也可以達到選舉目的，堅持自己的政治偏好保持特色可以走出一條不同的道路。最后批判了理性選擇主義中的“經濟人假設”，人們總是基于“觀念”做出并不理性的行為。通過對德國極右翼選項的進行介紹，可以更好的了解歐洲極右翼勢力興起的原因及發展態勢。總之，極右翼選項黨在議會中地位提高，默克爾執政之路困難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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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姓名：齊舒瑜（1995.08），女，山東省濱州市人，中央民族大學碩士在讀，專業：中外政治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