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先鋒

何宇川

我的數學老師姓索，與《水滸傳》里的梁山英雄“急先鋒”索超是本家。他年近60，走起路來卻風風火火，說起話來妙語連珠，做事依然像小伙子一樣干凈利索，所以我們都親昵地稱他“急先鋒”。

還記得他第一次來我們班上課時的情景。當時，我們正在對數學老師的模樣、性格進行想象：是嚴肅？還是和藹？正在這時，只見一個老人風馳電掣般走上講臺，然后左顧右盼，兩眼炯炯有神。他戴著一副復古眼鏡，儼然學者風范，白發蒼蒼，大耳垂綸，面紅耳赤，身材瘦小。這就是我們的數學老師。還記得他的開場白：“你們是不是覺得數學老師是個小老頭，腦子不好使了！？”這開場白帶著一點自嘲又帶點謙虛，也有一些幽默。隨后與我們談人生、談理想，就這樣拉近了我們之間的距離。

他惜時如金，對待時間就像個超級“吝嗇鬼”。有一次，他被評為省勞模，要出去一天參加表彰大會。我們暗自竊喜。可是，課代表宣布上自習的話音還沒落下，就見一個身影已經風也似地登上講臺：“我來了，我已經找人代為領獎了，咱們繼續上課！”我們禁不住仰倒一片，他兀自看著我們笑。作為校領導的索老師有時不得不因為學校事務而調課，但這個“吝嗇鬼”總會想盡千方百計向其他老師要回來。用他的話說：“如果不要回來覺得肉疼”。他經常掛在嘴邊上的是魯迅先生的名言：“浪費別人的時間等于謀財害命，浪費自己的生命等于慢性自殺”。為了不“謀財害命”，他總是上課來得最早，下課走得最晚，以至于有幾次上節課的老師有點拖堂還在上課，他沒注意就進教室了，弄得有些尷尬。為了不“慢性自殺”，他總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比太陽起得還早，比星星睡得更晚。

他特別喜歡他揮灑了幾十年汗水的三尺舞臺。他一節課總是寫滿幾大黑板，知識量超大。這兒有一個小秘密：當他講題時，同學們一說沒聽懂，他就拿粉筆在黑板上畫圖，形象、直觀，然后“嗯”一聲，眼一翻，發一會呆，用粉筆使勁地敲黑板，以至于把粉筆敲斷。這樣還真靈驗，同學們一下就會了。他就繼續講，講完后將粉筆一扔，瀟灑地將兩手揣進褲兜，看著自己滿黑板的杰作，一副躊躇滿志的樣子。因此每節數學課，粉筆總是撒落一地，可見他講了多少、又寫了多少！

可是，有幾日，我們突然發現索老師有點失魂落魄的樣子。原來他沒幾個月就要退休了，這對他又是多么痛苦的事情！每當提起此事，我們就會看到他難得的失落。有一次我們做題時，他難得悠閑一會，我偷眼看他，發現他在深情地摩挲著講臺，若有所思的樣子，一會兒竟然看到他眼里泛起晶瑩的東西；在教室巡視時，腳步也不像以往一樣矯健。那幾天，我們被他搞得都有一些壓抑，連最調皮的學生也規規矩矩。

突然有一天，他跑到教室異常高興的大聲向我們宣布：教育局領導已同意他再干五年的申請，他暫時不用離開我們了。他孩子似地笑著。我們也都歡呼起來，擊掌相慶，多日的陰霾一掃而空。

他風趣幽默，性格真誠，講課很有特色。他講課時總把思考的過程全講述出來，有利于我們思考題目、理解題意。他曾說：“我要把我會的東西全部教給學生”。我們非常感動，多么敬業的老師啊。他講課抑揚頓挫、聲音洪亮、氣宇軒昂，并故意拖長腔調，讓同學們聽得清楚、集中精力不走神。他講完一個題時，便瀟灑地將粉筆頭一扔，兩手一擺，或說“這個問題就解決了”，或說“這道題就做完了”，表現出自豪感和滿足感，然后傻傻地咧嘴一笑，躊躇滿志。

這就是我們可愛又可敬的“急先鋒”。

指導老師：張詠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