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愛好

西坡

有個朋友熱衷于收藏古玩，差不多到了“雖九死而未悔”的程度。我對他的這種執著十分傾倒，但當著他的面，則表現出“謹慎”的認同。見我對他所愛好的事業如此看淡，缺少熱情，他心里頗為“挖塞”（滬語：沮喪），便氣咻咻地問我：“那么你有什么愛好呢？”這一問，我好比幼時“斗雞”時吃了人家一記“酸梅湯”，有點窩囊。想想平時好像亂七八糟樣樣東西都能搭得著腔，但要說“愛好”，倒是渾身上下連“表袋”也不放過地搜幾遍也沒有！

我相信像我這樣“無愛好”的人不是少數。“無愛好”也是說說而已，只不過“愛好”的檔次低，仿佛填政審表格，文化程度欄填的是“高小”，就不大拿得出手。

說起“愛好”，我想它一定是除了生理需要如吃飯、睡覺之外，精力專注于某樣東西的一種生活狀態，比如我的朋友那種樣子。按照“階級論”的觀點，“愛好”自然也要分出個“性”來，如：琴棋書畫，為上等；花鳥魚蟲，為中等；吃喝嫖賭，為下等。讓人氣不過的是，現在一說“愛好”，便是琴棋書畫、花鳥魚蟲，好像沒人愿沾吃喝嫖賭的邊。而其實呢，我敢說相當一批人對那個“下三爛”是情有獨鐘的。餐飲業恐怕終究要比莫扎特更有人緣、更火爆；至于賭，已然到了家破人亡的地步，不算“愛好”又算什么？至于“嫖”，那就走遠了，但對于一個“性意識”尚未泯滅的男人來說，走在馬路上盯看漂亮女人的概率，比下象棋時的“抽車”多多了。可我不曾聽聞過有人表白自己有此一好。由此可證人是最善于偽裝的動物。也幸虧善于偽裝，使我們好像有了許多高尚的“愛好”，從而使大家對那另一種的“愛好”，都認知為“審美”。

“好色”是大多數人的“愛好”之一，只是因為受黨的教育多年，加上老婆不斷地拿報紙上、單位里、隔壁鄰舍中活生生的“個案”當作心理輔導的反面教材，才使我等沒“愛好”之人僅有的那種“愛好”，不至于到“雖九死而未悔”的程度。也因此我等至今還不曾讓上下只穿“半截頭”的姑娘汏頭、洗腳、按摩、擦背、挖肚臍眼……不幸的是，我等喜歡在馬路上“審美”的愛好，卻被那些“化作蛇一樣的美女”用來盤點自己究竟可以吸引多少異性、計算回頭率的依據。

作孽啊！

我們就像正處在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一樣，腦子里“邪念”很多，神思恍惚。一門心思的人，據說最容易出“狀況”，所以老師給學生開的藥方是“多參加參加體育活動”，醫生給早泄者開的藥方是“注意力不要那么集中”。那么，我們是否也該多一些“愛好”，比如“收藏陶瓷”“收藏煙斗”“收藏門票”之類，以表示“愛好”很多而并非只有一“好”（好色）呢？當然，在這里，我絕沒有把熱衷于收藏或有其他“愛好”的人說成其實都是想從性苦悶中掙脫出來的意思。

（摘自《人生安分即逍遙》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 圖/傅樹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