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底百度教育貸：是前程美夢還是噩夢

李璟 王繼偉

“讓夢想無需等待”，對于迫不及待擁有體面生活的年輕人而言，這句廣告詞聽起來實在太誘人了。教育貸全稱“教育培訓貸款”，曾經在互聯網上不痛不癢地存在著，2015年后逐漸興起，主要是針對非學歷職業教育，授課內容多為當下大眾認定的高薪技能，有工程師、UI設計、各類證書考試培訓。各類培訓機構緊緊抓住了這些學生的命脈——想尋求一個更有發展前景的人生，它們的宣傳通常會展示出往屆畢業生工作情況，告訴你學習畢業之后，年薪20萬不再是夢想。培訓機構在宣傳頁面許諾你一個敞亮的未來，并且告訴你暫時缺錢也沒關系，機構會給你推薦教育類貸款，比如百度教育貸款。

有需求就有市場，教育貸的受眾主要是18歲以上的成人，現實中會使用它的人無非兩類：剛畢業找工作不太順利，想在較短的時間內擁有核心競爭力的應屆畢業生；在生活中有上進心、有夢想、而囊中羞澀的年輕人。教育貸看似給了這些年輕人一條通天大道，而當他們在現實中開始背負著債務前行，或者在簽約的下一秒就無法申請退款，甚至辦學機構中途出問題、跑路等情況發生的時候，教育貸便沒有看起來那么美好了。

退款難

記者通過整理投訴數據了解到，用戶對于“沒上過課也不能退款”的投訴占比相對較多，百度教育貸的退款難題成為了最頭疼的問題。在工作人員的極力勸說下沖動簽約的用戶不在少數，頭疼的是一旦簽約就很難回頭。據部分申請教育貸的學生稱，教育機構與百度金融在退款的問題上常常互相“踢皮球”，教育機構稱，退款需要百度走流程，時間在1個月左右，而百度金融則回應稱，退款流程期間依舊屬于合同有效期，需正常還款，等最后核算之后，再多退少補，用戶在兩者中間只能邊還款邊等待。

據投訴數據，截至8月14日，顯示百度金融投訴量達1007個，其中已解決的375個。教育貸牽扯的主要是三方，既然利益屬于這三方，風險也由這三方承擔：一是放款方、二是機構方、三是借款方。對于資金最終落腳點的借款用戶來說，百度金融放款的門檻究竟在哪里？

用戶金世奇稱，自己在一家教育機構聽工作人員說可以分期付款，于是同意申請，但申請時僅憑個人資料和一個手機驗證碼就成功了，當時并沒有和百度簽署借貸文件，百度也沒有向其本人聯系核實貸款信息。

甚至有多名用戶表示，自己是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申請貸款”，并在還款途中遭遇暴力催收，不由讓人質疑百度教育貸的放款門檻，在用戶資質不達標的情況下，其還款能力有限，將大額貸款放給還款能力有限的人，是否合規？對此，百度金融相關負責人的解釋是，百度培訓教育貸款主要針對的是成年人技能學習貸款，在和用戶簽訂貸款合約的時候，需要用戶提供身份證、銀行卡、姓名、電話，以及家庭情況、工作情況、學歷等相關信息，在半小時內審核完畢，簽訂成功，上述負責人認為，在這些信息真實搜集的情況下，教育貸等小額貸款面對的用戶是具備正常還款能力的。

記者就退款問題咨詢了百度相關負責人，負責人表示，百度教育類貸款涉及的其實是三份協議，用戶與培訓機構的培訓協議、用戶與百度金融的貸款協議、百度金融與培訓機構的合作協議，如果非機構跑路等原因，學員有兩種退出方式，一是和機構協議退款，二是提前還完貸款，對于退款事項，百度金融給機構7到30天的猶豫期，在此期間都可以協議退款事項，“但是有的機構自己跟學員簽訂一些不合規的合同，這個我們無法全部監管到。”負責人說道。

監管之殤

使用培訓貸款的用戶在簽合約的時候可能很少注意到培訓機構的監管問題，只有在出現問題的時候才發現，不知道找誰處理。一名百度教育貸用戶告訴記者，自己是1月在廣州一家教育機構“被申請”了百度教育貸，當時工作人員并沒有明確告知自己這樣的分期付款是有利息的，而當自己恍然大悟不愿背負債務希望退款的時候，機構卻告訴自己合同已經生效，要退款只能先還清貸款，并且將扣取5000多元的違約金。除了退款難，培訓機構的監管也很難界定，根據相關規定，正規的教育機構需要辦理教育部門辦學許可證等資料，然而百度合作推廣的教育機構的資質卻參差不齊，這些培訓機構的監管常常處于難以管理的灰色地帶。該用戶表示，自己在退款途中找過廣州教育局、人社局、工商局甚至民政局，但是得到的回應都是“沒法管”。

對此，記者致電廣東省教育廳進行核實，教育廳相關工作人員告訴記者，有些所謂“培訓機構”并不是正規學校，而是在工商局注冊的企業，這類企業的問題并不屬于他們管理范圍；記者再次致電廣東工商局，工作人員表示，與培訓類的企業簽訂合同之后，除非能提供對方的問題，工商局才可以進行跟進，如果只是因為用戶個人原因想退款，用戶只能通過與企業自行協調。對于如何分辨“培訓學校”與“培訓企業”，教育廳工作人員告訴記者，用戶需要仔細辨別對方的經營許可證是由誰頒發的，如果是教育廳頒發，則屬于學校，如果是工商局頒發，則屬于個人企業。

兩種完全不同的執照也就解釋了為什么一些未取得辦學許可證的機構還可以與百度金融進行合作，據百度金融相關負責人解釋，由于教育類許可證的復雜性和要求較為嚴格，目前市面上培訓機構幾乎持有的都是工商局頒發的營業執照，而非教育類的許可證。

對此，百度相關人士對記者表示，“現在培訓教育類的監管相對模糊，但是等接下來《民辦教育促進法》頒布之后，一切都會更加清晰明了且往好的方向發展。”

機構亂象

培訓機構在整個借貸關系中充當著重要角色，而參差不齊的辦學條件可能會讓用戶一時間難以分辨，辦學資質很難被證明，凸顯出來的問題重重：輕則為教育效果低下，重則培訓機構直接跑路。

2017年9月，北京崇文尚學教育咨詢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崇文尚學”）攜總額達1500萬的學費跑路，涉及1500多名學生，目前已被天津公安局以合同詐騙罪進行了立案調查。據悉，學生們是在百度推廣中搜到這家教育公司的，由于百度推廣，加上崇文尚學曾在深圳、廣州、天津開設了多家分公司，學生們也就放心地使用百度教育貸進行分期付款上課，但崇文尚學9月突然人去樓空，學生們驚愕的同時卻得知自己還需繼續履行還款事項，償還剩余貸款。對此，百度負責人表示，崇文尚學事件中，使用百度貸款的學員占比較小，并且對于還沒有上完課的學員已啟用“扶搖計劃”，就是說當機構出問題，經過百度金融核實之后，百度金融會盡量幫他們尋求新的培訓機構上課，遇到經濟的確有困難的學員，也會盡量給他們減免一些資金上的壓力。

記者在百度錢包中的教育分期一欄中看到，百度教育貸對于商戶入駐審核的要求如下：從事培訓時間一年半以上；企業營業執照無“不得從事培訓”字樣；非個體工商戶；營業執照、辦學許可證有效期大于3個月；有固定的營業地址。滿足以上條件即可入駐成為百度教育貸的商戶，為其客戶提供百度金融分期貸款。

除了以培訓技能為目的出現的機構以外，還有一種機構是以“崗前培訓”為名進行的。自2016年起，一些培訓機構與百度金融達成合作協議后，以高薪職位崗前培訓為由招收學員，并通過分期、資金壓力小等好處誘惑學員申請培訓貸款。

2018年8月9日，用戶肖女士表示，自己在求職過程中找到了一個叫彧喆的公司，該公司以招聘名義讓其面試，最后面試卻變成崗前培訓，起初說的是培訓結束后在公司就業，兩個多月之后就可以在彧喆做項目，而事實上，培訓后就變成安排到合作企業，并且薪資遠不及原先承諾的數目，新公司4個月后就以各種名義將其開除，而彧喆已經搬遷不知所蹤，訴求無門，自己和相同遭遇的近400余人在重新找工作之余還得繼續還貸款。同樣遭遇的還有杭州的用戶，他們在杭州名淘網絡科技有限公司工作人員的引導下使用了百度貸款，該工作人員承諾學完畢業后能推薦就業，而最后的就業單位和工資都與最初承諾并不相符。

對此，百度金融的回復是，由于個別機構自身的問題，可能會產生此類不合規定的情況，但是這類情況是被百度金融堅決制止的，如果有學員發現類似情況，希望能積極舉報，百度將會與該機構永久終止合作。

催收待解

催收在貸款行業中，是保證資金有效回收的環節，由于其重要性和敏感性，很多貸款公司都會將其外包給專業的催收公司，在這種情況下，各類催收公司應運而生。為了達到有效催收的目的，第三方催收公司在實施的過程中可能會采取暴力催收等手段，嚴重干擾用戶正常生活。

在教育貸款中，借款方所帶來的風險主要是學生借款后因各種原因無法還款，或者在履約的過程中，認為課程不適合自己、上課效果不好等原因想要退出。在無法還款或逾期的情況下，百度金融的催收是如何進行的呢？百度金融負責人稱，這屬于風控范疇，百度逾期的信息會上個人征信，以此監督用戶按時還款。而在催收過程中，有用戶稱由于自己資金部分逾期，手機通訊錄被百度獲取，由催債公司狂打電話進行威脅。對此，記者向百度金融負責人核實，負責人表示，現在公司已經在推廣機器人催收，而百度簽約的催收公司也都是頭部企業，并不存在獲取通訊錄或者是其他暴力催收現象。

對于風險管控，百度金融負責人表示，在各個地區都設有風控團隊，會專門搜集機構工商信息變動情況，觀察運營是否安全等，同時會有線下團隊進行巡查，一旦發現不良苗頭，將會盡快中止與機構的合作。

“今年我們的教育貸款發展很好，等監管明確之后會越來越好。負責人對此做出如上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