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肖鋒
清華、北大一向是國家學術乃至社會風氣的風向標。胡鞍鋼教授關于中國在2020年超越美國成為最大經濟體或中國綜合實力已超美國等言論,最近飽受質疑。胡教授學術水平如何,是否適宜繼續執掌清華大學國情研究院,每個人自有自己的判斷,而此事所折射的問題或許不僅僅在于具體的人事,更反映出校風學風問題堪可憂慮。尤其是在倡導科學精神的清華大學,浮夸風式的校風學風將侵蝕百年清華傳承,值得警惕。
清華向以嚴格要求與嚴謹學風著稱。1951年畢業于電機系的朱镕基校友曾回憶系主任章名濤教授關于“為學與為人”的教誨,由衷地說:“清華就是教我們為學,又教我們為人的地方?!薄盀閷W在嚴,嚴格認真,嚴謹求實,嚴師可出高徒。為人要正,正大光明,正直清廉,正己然后正人?!?/p>
清華畢業生每年在高校畢業生薪酬排行榜上均名列第一,這其中是有原因的。因為每屆學生都要經過嚴格的訓練、考核,對實驗和動手能力也十分重視。
我在清華時的機械制圖就差點沒過關。因為畫得不夠多,空間想象力又不夠豐富。但工廠實習那一通車、銑、刨、磨的實操能力訓練我還是很受用的。不動手,你就不懂什么叫不著魔不成活。不嚴謹,你就根本畢不了業?,F在的職場,一到工作崗位就能拿得起的孩子太少了,通常都要工作單位再培訓,仿佛在大學期間沒人教似的。這就難怪清華畢業生薪酬排第一了,務實而且動手能力又強唄。
清華的校訓是自強不息、厚德載物,校風是行勝于言,學風是嚴謹、勤奮、求實、創新。學生們即便不算耳熟能詳,也是耳濡目染,形成了習慣的。
從清華電機系畢業時,我們中一些同學轉行去讀了經濟學或經濟管理,因為彼時改革正風起云涌。而我轉去學了社會學。經濟學,無論是宏觀經濟學還是微觀經濟學都是用數據說話。學經濟學的通??床黄饘W社會學的,因為嫌后者不夠嚴謹。其實社會學也是有數理傳統的,以數理統計為依據,以調查研究為本,通過邏輯推斷得出結果。每出一個觀點,都要經過假設一調查一驗證一修正這樣的四段論循環。
“我們生活在一群沒腦子的人當中。亂決策、瞎拍板。”這是轉學社會學后我的導師費孝通先生私下里愛說的一句話。
即使當上副國級領導,費先生也是不忘田野調查的,否則不能出結論。人類學、社會學都講田野調查,即用雙腳雙眼去得出結論,這一點與數理統計形成很好的互補。從清華畢業留校教學,到轉去北大創立北大社會學系,費孝通一生都在踐行社會調查的重要性。他的論文集叫《行行重行行》,可以理解成行行出狀元、天外有天的意思,更是強調行動再行動的實證精神。
如果注重調查研究,就不會有“大躍進”這樣的災難發生了。專家學者缺乏科學精神,不唯實,只唯上,或者嘩眾取寵,迎合某種社會情緒,不僅會敗壞學風,還可能把社會發展帶歪到溝里去。現在的一些專家喜歡說好話,不做實事,討好的拿課題費,做實事的卻處處碰壁。這種狀況如果不加以改正,則后患無窮。這方面慘痛的經驗教訓還不夠深刻嗎?
我曾引發過一次清華校訓之爭,我說除了“厚德載物,自強不息”外,還有另一半,就是陳寅恪先生高揚的“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這是大師留給我們最寶貴的精神遺產,這才是完整的清華校訓。這個議論被同樣是清華畢業的張朝陽創辦的搜狐置頂了,于是就有人罵我篡改校訓,邀我去清華講堂辯論。
校訓應當反映大學精神。所謂清華精神,其實就是實干精神加一點反省精神。光說不練的人太多了,今日我們更需要的是練了以后再說,甚至練了以后也不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