樺樹皮 和大自然一同呼吸著生活

寒一一

旅行中看了太多經過精心修飾的風景之后，心越來越被一些質樸甚至看似笨拙的東西所吸引。這家樺樹皮制作的手工藝店，在一條很僻靜的巷子里，腳步走得匆忙就會疏忽地走過它。

我曾好奇地問掌柜閆叔，為什么挑這樣一個偏僻不惹人眼的地方開店，而不開在車馬熙攘的鬧市，難道不是在開門做生意嗎？閆叔沒有回答我，只是狡黠地回問我說，當你赤踝著雙腳踩在城里的柏油路面上，和踩在鄉間的泥土上時是什么感覺。我說，我十幾歲前是在田野里奔跑的野丫頭，我常常赤腳在生長的莊稼間穿行，肌膚貼著泥土這讓我快樂地長大。當我長大所謂體面地生活在城市里時，我從來不肯有一次脫下我的鞋子同行走在堅硬的柏油路面上，那會讓我不安和惶惑。閆叔笑了，他說樺}對皮制作的所有器具，都是遵從著自然，跟隨著自然一同呼吸的。它不需要喧囂，那不是它該有的樣子。

閆叔的家鄉在東北，他是鄂倫春族人的后裔，在那片廣袤的土地上生長著大片大片的白樺林。生活在那里的人們，終其一生都與這些白樺林依偎著生活，他們說白樺樹是大自然恩賜給他們的禮物，他們要與大自然一同呼吸。他們打獵、捕魚、擠牛奶用的工具，很多都是用樺皮制作的，餐具、釀酒具、容器、住房、籬笆、皮船也都是樺樹皮制作的。白樺樹在他們的生活中幾乎無所不在，不止他們這個民族，鄂溫克族、達斡爾族以及赫哲族和其他的游獵民族，也像他們一樣使用著樺樹皮器具，甚至鄂溫克族許多服飾也是用樺皮做的，還有樺樹皮帽、樺樹皮鞋等。

傳統的樺樹皮加工技藝有四個步驟。一是剝取樹皮；二是將皮子浸軟或煮軟；三是剪裁縫合；四是裝飾圖案。形態各異的樺樹皮制品，除了輕便實用，對人體有益外，還配有花紋圖案裝飾。這些圖案的造型、構圖和生長在大自然中的樺樹一樣樸實簡單。有花草、樹木、山峰蟲魚、石崖等等，如同把大自然搬到了那些器皿上一樣。圖案的裝飾手法有用砸壓的和剪貼二種，他們的寓意寄托著人對美好生活的渴望，這些善良的人們把們終其一生的樸實愿望都蘊含其中，他們祈求吉祥、喜慶、平安、豐收。

樺樹皮制作技藝之所以聞名天下，除了他獨特的制作工藝外，還因為樺樹皮制品獨有的特質。它不但防水、隔涼，還隔熱、透氣、腐爛緩慢，本身還自帶殺菌功能。樺樹皮柔軟、光滑、紋理細膩，而且各層紋理、色澤各不相同，就像一幅大自然繪就的畫卷一樣。樺樹皮質地韌厚像布匹一樣既可剪裁、縫制，也可精巧咬合，尤其可在上面雕繪各式圖案。這些圖案利用了樺樹皮的自然紋理，經過巧妙的加工，可賦予作品更深刻的民族傳統文化內涵。目前，樺樹皮制品已備受國內人士欣賞和關注，不單單僅限于那些游牧民族使用，它已經成為藝術品，遠銷歐美大陸及東南亞地區。

樺樹皮制作技藝的歷史，可以追溯到遠古時代，那時候同屬北方游獵游牧民族的東胡、匈奴、鮮卑、契丹和女真等都有過制陶時代，而鄂倫春、鄂溫克、達斡爾、赫哲這些民族卻從來沒有陶制品的歷史。智慧來自生活，這幾個民族結合自己所處的地理環境，因生活的需要制作了大量形態各異的樺樹皮器皿，并因此創造了多姿多彩、人類歷史上獨一無二的樺樹皮文化。樺樹皮器皿在生產和生活中代替了陶器和瓷器的功能，同時也形成了森林狩獵民族獨特的文化特色。

由樺樹皮制成的器皿，諸如酒壺、水壺、花盆、筆筒、茶葉盒、首飾盒、杯子、鞋墊、女士背包等有百余種之多。可以這么說，凡是生活中其他材質能制出的生活物品，樺樹皮也能制作出來，完全不遜色。

閏叔是樺樹皮制作技藝申遺后的代表性傳承人。他說隨著社會的發展，游獵民族的生活正在發生著顛覆性的改變，很多人已經忘記了這門獨特的手藝制作，他這么多年所做的努力就是搶救，試圖從時光里搶回那些曾經無比珍貴，正在消失的寶貴遺產，他說不管時代如何發展，樺樹皮制作技這個文化不能丟棄，它是一個民族的魂魄。現在的他不僅開了店，而且義務收了一大幫學生，他希望能把這門技藝傳承下去，而他愿意做一個守忘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