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風華


不忘初心
2018年7月1日,是中國共產黨建黨97周年紀念日,由中共一大會址紀念館、同濟大學和西藏農牧學院共同主辦的“偉大開端——中國共產黨創建歷史圖片展”在西藏農牧學院開幕。展覽地點選在西藏農牧學院的文體館,在富有藏族特色的展廳內,分歷史階段陳列著由中共一大會址紀念館提供的史料圖片和文字資料,系統、全面地介紹中國共產黨的創建歷史、建黨精神,展示中國共產黨走過的崢嶸歲月和奮斗歷程。來自同濟大學、西藏農牧學院、中共一大會址紀念館相關負責人,以及西藏農牧學院第八批援藏干部和校內1200多名黨員、入黨積極分子等共同參加了開幕式,師生們身著正裝或是民族服裝一大早就等候在現場。同濟大學的學生作為圖片展講解員帶領師生參觀并講解。西藏農牧學院的許多師生表示,第一次看到這么豐富的歷史資料,很有收獲,印象深刻。
西藏農牧學院院長高學說:“我們在西藏農牧學院舉辦這個展覽,有著重大而特殊的意義。為辦好此次展覽,中共一大會址紀念館、同濟大學高度重視、精心組織,第八批援藏干部傾情投入,從圖片布置、燈光準備,到遠程運輸、講解培訓,在人、財、物等方面給予全方位保障,讓我們終于有機會近距離學習我黨一大的珍貴史料,接受黨史教育,牢記中國共產黨人的初心和使命就是為人民謀幸福。”高學特別強調,沒有在農牧學院掛職的同濟大學張輪教授積極努力和爭取,就沒有此次展覽。
專程趕來參加此次活動的同濟大學交通運輸工程學院黨委書記吳兵表示,同濟大學積極為國家和地方社會建設發展作出貢獻,輸送了一批批有情懷的優秀教師和學子服務于包括西藏在內的祖國各地的建設和發展,張輪教授就是其中的代表。
4312公里,這是318國道從上海到西藏到林芝的距離,上海是318國道的起點。在交通日漸便捷的今天,在西藏辦這樣的展覽還是要克服重重困難。從同濟大學來西藏掛職的張輪卻很執著,從有了這個念頭開始,他用半年的時間聯系上海中共一大展覽館,并積極爭取同濟大學、西藏農牧學院的大力支持,幾經周折,終于把一個創意變成了一個現實。“不忘初心”“情懷”,這是經常掛在他嘴邊的兩個詞,“我們就是要不忘初心,這樣的精神在今天依然要弘揚。”
從上海到林芝,張輪的身份是中組部組織的中直機關援藏干部團成員。兩年前的一個下午,剛下課的張輪被一個電話叫到了校長辦,副校長說考慮到各方面綜合情況,認為他是一個比較合適的人選,讓他考慮一下,第二天答復。沒有太多的猶豫,跟家里人商量后,張輪第二天就回復學校說:“我從同濟大學博士畢業到出國留學,再回國工作到現在,學校給了我很多機會,現在學校需要我,組織上需要我,我就去,知識分子還是有一種家國情懷……”
談到援藏,不得不提及援藏16年的上海復旦大學教師鐘揚,張輪深有感觸地說:“鐘揚是一個有情懷的人,這是知識分子特別可貴的品質。知識分子就應該有情懷,要有一種精神,要用行動踐行這樣的理想。西部高等教育事業的發展,需要有情懷、有胸懷的一代或幾代人為之努力,需要像鐘揚這樣的有志之士。如果一味地計較自然條件和物質待遇,西部高等教育事業的發展將無從談起。”
離天三尺三,真的不一般
在西藏,不時見到的寺廟、僧侶、隨風飄揚或隨水流動的經幡,搖著轉經筒的藏民、虔誠地磕長頭的藏民……在離天如此之近的西藏,人們的心靈會有一種別樣的震撼……張輪說,你不到西藏,不到這個“離天三尺三”的地方,感受那種強大的氣場,就不會理解他們的宗教文化,也不會對援藏干部的家國情懷有深刻的理解。在西藏,對干部的要求是特別能吃苦、特別能戰斗、特別能忍耐、特別能團結。
在西藏的兩年多,張輪坦言是一種人生經歷,一種境界的升華。從喧囂的大都市上海,到偏僻的雪域高原,使他有機會跳出以往的人生軌跡,重新思考自己的人生價值和定位,也在思考今后如何做更多有意義的事回饋社會。
來到西藏農牧學院,張輪掛職校辦副主任,其中一項重要工作是促進學院的教育國際交流與合作。張輪曾任同濟大學留學生處處長,曾在瑞士蘇黎世理工大學作博士后,在英國倫敦大學學院和澳大利亞拉籌伯大學作訪問學者,多次赴歐洲、北美講學、開會,對于教育國際交流自然不陌生,但當他按照多年來嚴謹的理工科思維梳理一番之后,發現在西藏開展教育國際交流并非易事。
創建于1972年的西藏農牧學院是西藏自治區唯一一所集農、工、理、管學科于一體的高等農業院校。學院現有教職工500多人,其中專任教師335人。學校以立足高原、面向西藏、服務“三農”,形成了鮮明高原特色、西藏特色和“三農”特色。
“十二五”以來,農牧學院有523項科研項目獲國家級、自治區級立項,到位經費2.15億元,其中承擔的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占全區的44%,承擔4項國家科技支撐課題和多項專題,位居西藏科研機構和高校前列。2010年、2014 年,“青藏高原牦牛乳深加工技術研究與產品開發”“青藏高原青稞與牧草害蟲綠色防控技術研發及應用”兩個項目分別獲國家科學技術進步獎二等獎……這些成績使得西藏農牧學院在促進西藏以農牧業為主的經濟和人才培養等方面的作用尤為重要,其地位也不同一般。在西藏,無論走到哪里,農牧學院的大名幾乎眾人皆知,農牧學院的師生也很受當地人尊重。
張輪的體會是,由于西藏高等教育發展與內地相差懸殊,師資力量也很有限,要推動一件事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也是對自己的智慧、精力和心理的考驗。“在西藏,你要學會與自然對話,學會與社會對話,最后還要學會與自我對話。”
以教育國際交流與合作工作為例,每一個項目都要經過大量的聯絡、申請、審批手續。有的環節遇到的困難甚至超出想象。比如在線申請表的填寫,很多藏族人只有名字,沒有姓氏,但網上填寫如果不填姓氏,就無法進入到下一個環節。有一位老師的姓名只有一個字“央”,填寫表格時只好寫成名“央”,姓“央”,但這又與身份證上的名字不一致,學校只能再出具證明信說明情況。有的老師甚至因此在出入境時遇到麻煩,在海關被迫向學校求助,磨破了嘴皮子說明情況,才最終放行。
2017年11月,幾經周折后,農牧學院的幾位老師終于成行,赴澳大利亞考察農牧業發展,這也是幾位老師第一次跨出國門,到國外去考察學習。
“我們的成果在未來”
入夏時節,張輪坐在辦公桌前,抬眼望去,窗外不遠處的山峰依然白雪皚皚。變化多端的天氣會讓人對季節的概念不再清晰。張輪還記得剛到林芝的時候,從一樓到三樓的會議室,剛上幾層臺階,腳下就像灌了鉛,同時氣喘胸悶……諸多細節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張輪,盡管林芝號稱西藏的小江南,但農牧學院所在地畢竟海拔近3000米。
從2016年進藏至今,兩年的時間悄然流逝。“這兩年,我看著西藏一點一點發展變化,就像當年剛到上海,看著上海一點點變化一樣……”張輪對于兩年來西藏的發展變化很是感慨。從拉薩到林芝的高速公路開通后,兩地之間的距離似乎被縮短了,不斷完善的四通八達的公路網讓西藏人的出行更為便捷,互聯網的發展讓西藏可以跨越時空距離,越來越多的人從四川、陜西、河南等地來到西藏做生意。讓張輪很驚訝的是,一次去銀行辦信用卡,就在一個自助機前,按照要求操作完之后,一張信用卡就從機器里出來了,他連連感嘆真是比上海都方便。
來林芝掛職兩年,作為江蘇人的張輪行為處事儼然已成了一個本地通,一口流利的成都話,不時還說幾句藏語,對本地風土人情頗有研究,一路隨行,讓我們惡補了不少當地的歷史文化知識。
天性樂觀豁達的張輪在西藏還學會了自己給自己減壓,最典型的例子莫過于對待地震。由于林芝地區的地質構造,地震多發。去年深秋,林芝多次在深夜突發地震,一天夜里,地震把張輪從睡夢中驚醒,困意正濃的他心里想這時候出去,外面溫度已經低至零下,肯定會被凍死;待在屋里又會被地震震死,左右都是一死,干脆就接著睡吧……
樂觀開朗的天性讓張輪在農牧學院很有人緣。隨著張輪對西藏越來越熟悉,他的工作也逐漸推展開了。作為同濟大學的教授、博士生導師,張輪在西藏工作之余,還要抽出時間輔導自己的學生,經常通過網絡或電話和學生溝通、交流。此外,為了讓自己在研究領域與學術前沿保持同步,他常常利用周末或節假日飛到上海、北京等地參加學術會議,與同行保持密切的交流。
每一次進出林芝,都是對身體和心理的考驗。首先是進出高原地區,身體要調試,即便是在西藏工作多年的人,也需要幾天時間適應。在高原地區,人會有缺氧反應;到了低海拔地區,又會有醉氧反應。從交通來說,進出林芝只有公路和航空兩種選擇。雖然現在公路四通八達,但畢竟耗時太久。乘飛機,則受天氣影響非常明顯。林芝機場位于林芝市米林縣境內的雅魯藏布江河谷,海拔2949米。由于機場坐落于山間谷地,周圍是海拔4000多米常年被云霧籠罩的高山峻嶺,飛機起降只能在狹窄彎曲的河谷中完成,飛行航道最窄處距離峽谷兩側山脊不到4公里;另外機場多低云天氣,風向多變并伴有紊亂氣流,飛機只能利用上午時刻起降,全年適航時間累計僅有100天。諸多自然因素使得林芝米林機場成為全國起降難度最大的機場。即便是飛機出行,兩個多小時的航程,隨時可能遇到強烈氣流。
兩次進藏采訪之后,記者對此也頗有感觸。可以想象,張輪他們要多次進出西藏,需要克服別人想不到的諸多困難。
張輪對此卻泰然處之,作為一位學者,他希望自己能始終保持身處學科前沿。此外,在西藏的這兩年,張輪開始從更宏觀的背景思考教育發展、學生培養,以及人才使用、學科建設等。他陸續發表了《新工科,重塑高等教育人才培養體系》《培養大學生工匠精神大學自身先要有工匠精神》《大學人才引進和使用“面面觀”》《西部高校人才工作的“九宜九忌”》《“理才”尚需“理性”——人才大戰“熱”中的“冷”思考》等文章,較為系統地闡發了自己的觀點。
在西藏的掛職工作將于明年結束,正如在西藏工作的人常說的一句話:一次高原行,一生高原情。張輪希望自己還能為西藏的發展做更多的事。“教育,是塑造人和創造新事物、締造新思想的事業,教育事業的發展和進步需要一批在精神層面有著極高追求、充滿理想的有志之士。西部地區的外部條件相對艱苦,待遇也不優厚。由于歷史原因,這些地區高等學校的學科發展相對滯后,多數大學的發展歷史也較短。但是,從另一個角度看,歷史短、基礎弱意味著具有更為廣闊的發展前景和發展潛力。當然,這需要西部地區加快教育事業的發展步伐,積蓄力量,放眼未來,充分發揮后發優勢。
如果沒有我們這一代甚至今后幾代人的努力,我國東西部的差距將會越來越大,西部地區教育相對落后和貧瘠的現象將更難改變。我們是怨天尤人,還是‘擼起袖子加油干,為改變這種局面奉獻自己的智慧和人生?這是一個值得所有人,尤其是年輕一代知識分子深思的問題。西部地區在物質和環境層面的一些困難,例如氣候寒冷和高原缺氧等,難以改變。但是,我們這一代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在為未來西部教育事業的發展打基礎、做鋪墊,我們這代人的成果是在未來而不是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