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民,顏基義 , 潘建均 ,陳澤瑋
(1. 中國科學院,北京 100864; 2.中國科學院大學,北京 100049;3.北京理工大學,北京 100081)
社會主體美好愿望的實現,需要承負籌謀使命的決策載體。決策載體并非歸結為決策者或領導者那么簡單,而是以決策者為核心厘清與決策相關的要素關系。這就是所謂的決策系統問題。目前諸多決策理論與方法研究,對此尚存諸多空白;有些則存有決策系統分析的漏洞。本文認為,需要依據決策學研究的邏輯前提對決策系統進行深入探討,并作決策系統模型的重構。
決策系統是決策學邏輯體系中十分重要的概念。決策系統體現決策的功能,制約決策的有效性。不能忽視決策系統的功能,也不能隨意拼湊決策系統要素。作為決策學研究,需要界定決策系統的概念、重視決策系統在決策學理論框架中的地位與作用、要辨析決策系統分析的理論依據。
決策的載體問題。社會主體包括潛含“三分”關系的價值體系與組織體系。前者為價值主體與價值客體對立統一的價值體系,后者為特定環境下的組織體制與運作機制的對立統一體。價值體系顯示組織體系的價值導向,而組織體系形成符合價值導向的組織功能,承擔實現社會主體整體利益的社會實踐活動。從決策學的角度分析,社會主體中的組織體系,就是基于“三分”現象被授權承擔價值籌謀與組織實施的決策載體。決策學的研究對象、決策前提以及決策概念的研究,突出社會主體整體價值導向性,強調籌謀活動中為誰決策的制約性[1]。但社會主體價值利益的實現,終歸要通過組織體系的籌謀活動的正確與社會實踐的有效才能完成。因而,決策載體的研究,側重探索導向制約下社會實踐的有效。認識、界定社會主體中組織體系為價值主體利益而開展籌謀活動的決策載體,具有重要的決策理論意義與決策實踐價值。而且,因處理價值導向與實踐有效之間的一致性關系,為這一研究增添諸多的復雜因素。
這種承擔籌謀大任的決策載體,其實就是組織體系在決策學中的映射,稱為決策系統。決策系統是基于社會主體的目的前提性與“三分”現象,對承擔價值實現的籌謀活動載體的討論,是對社會主體中的組織體系在決策行為中的作用形式的表述。顯然,概括決策系統概念的直接依據,是決策的概念。
決策系統概念。決策系統是決策所涉及的基本要素相互關聯顯示決策功能的整體。決策系統概念中的要點,源自于決策概念之內,包括決策行為主體、決策行為對象、與決策行為能力相關的因素以及這類基本要素的關聯關系等。為研究的便利,對決策系統構成在形式上的概括,稱為決策系統模型[2]。這是對決策系統主要構成因素與關聯形式的模擬或抽象,屬于決策系統結構的表述形式。決策系統模型與所謂決策活動過程或決策程序等概念是完全不同的,前者是屬于靜態結構概念,后者則為動態性的描述;前者是決策發動與過程的載體,而后者則是載體的活動形式。由此也可推論而知:決策系統要素或系統整體,參與決策過程的始終,非決策過程的一個環節;決策程序的環節與環節性因素,僅存在于決策過程特定環節之中,絕非算作決策系統的要素。這是必須嚴格區分的。大凡兩者相混淆者,都存在概念上的錯誤。如將作用于決策程序所有環節的決策要素信息,列為決策程序之一,明顯是不確的;而將決策程序中定奪目標、選擇方案等決策的具體思維內容視為決策系統的要素,甚至將決策活動必循的原則統統列為決策要素,就顯得滑稽了。
另外,還應注意區分與決策模型的差異。在決策原理研究中,一般將對決策客體所作的分析模型稱為決策模型,如決策客體的數學模型、邏輯模型、物理模型等。這是決策客體或決策對象體系在形式上的概括。決策系統模型是對決策活動載體的表述,而決策模型是決策載體中的思維主體對決策客體認識、凝練的表述形式。為不產生歧義與誤解,決策系統模型不宜省略系統二字,即不宜用決策模型表述決策系統的靜態構成形式。
決策系統合理性的辨別。決策系統的定義說明,決策系統是對決策概念內含因素相互關聯的表述形式,是決策概念的衍生品。決策概念是決策系統產生與構成的基石。因而,決策概念是辨別決策系統特征的依據,對決策系統具有決定性的意義。
但是,在決策學理論中,決策概念并非邏輯前提,不是所謂的元概念,僅是決策理論研究前提的產物。不同決策理論學派對決策學研究前提認識的差異、決策概念凝練基礎的不同,給出了不同的決策概念。這就引出決策概念正確與否的問題,進而出現決策系統與決策系統模型的合理性的問題。如果決策概念不完備、不正確,將直接導致決策系統的不完善、難有效,甚至出現理論漏洞。辨識決策系統的正確與否,不僅需要討論決策系統要素與決策概念的對應性,還要分析決策概念的正確性,為此還需進一步追溯決策概念的邏輯前提的合理性。辨識決策系統的正確性問題,就是判別決策概念界定的邏輯前提問題。最關鍵點是決策行為與為誰決策的一致性問題。
就現時流行的決策理論中,大凡未作決策學研究對象分析或將決策本身作為研究對象的決策理論,實際都缺少決策研究的邏輯前提。無論有意亦或無意,其實都是將決策概念作為決策學的元概念。此類的決策概念不免存在缺陷,其相應的決策系統也會出現不完備的問題。其中主要問題包括:(1)決策概念定義為決定,而決定的行為者當然只有具有決策權的決策者。決策者成為唯一的決策行為主體,忽略決策謀劃中的實施者以及實踐者等;(2)決策行為強調決策的職權合法性,卻避諱了決策者的責任約束,因而忽略為整體利益決策的價值前提性;(3)決策行為對象局限為決策可施加影響的實踐領域,而忽略價值主體利益需求與演變等對實踐領域限定性影響的因素等。
決策系統是決策行為的有形載體,決策思維活動的物質基礎,顯然對決策科學化具有重要意義。其重要性至少可歸納為以下幾點:
(1)決策系統是決策學研究思路的主線。在決策學研究體系中,存在決策的目的需求與目的實現的對立統一;后者表現為目的實現的載體與載體活動形式的對立統一;其載體活動形式又體現為決策的認識過程與決策實踐過程的對立統一。這三個對立統一依次制約而成層次性的關系。在這層次性三重對立統一關系中,決策系統作為決策活動載體,橫亙上下,作用始終,是溝通需求-籌謀-效果的橋梁,成為決策學研究思路的主線。其基本規律源自于哲學的對立統一律與幾對范疇的關系,顯示出決策方法論的含義。具有極為重要的決策學理論意義。
(2)決策系統是決策學理論框架的核心。在決策理論框架中,除目的前提性的導向因素之外,決策系統本身就蘊含著決策主體、決策客體、決策體制與決策機制等決策理論的基礎內容;而且決策程序就是決策系統的活動形式,決策內容就是決策系統思維的內含與結果,決策實施與實施中的應變等次級決策以及廣義決策的開展,也都是決策系統活動的延伸形式。決策系統體現了價值主體向行為主體的引申、目的需求向滿足需求的轉化、決策過程向實施行為的延續等全過程。因此,在決策學理論體系構成框架中,如果說目的前提性是理論的基石,而決策系統則是理論的核心,算作決策理論模塊構成的支柱。
(3)決策系統是決策功能的源泉。決策乃至整體籌謀活動,其能力的大小,首先不取決于某些決策要素的優劣,更不完全取決于環境條件的好壞,而在于所有決策相關要素的整合方式與融合程度,在于決策系統所蘊含的決策功能的大小。這是決策能力的源泉。如四渡赤水的奇妙、三大戰役的精彩、抗美援朝戰爭的輝煌,都是環境不利、硬件不濟的弱勢情勢下以小博大、以弱勝強的驚世典范。其根源在我軍決策系統內在功能,不僅表現于出師的正義、決策的精妙,還在于精神的強大、體系的嚴明。忽視決策系統,就是忽視決策的整體功能,單憑個人的沖動與所謂條件的優越,都很難確保決策成功。
(4)決策系統是決策方法創新的動因。決策方法的創新或選擇,取決于方法性問題的發生與決策對方法的需求。需求是方法創新的動因。決策系統是決策籌謀的載體,其決策意圖、決策問題體現著決策方法的需求。首先,對決策客體而言,西蒙決策科學所強調的處理決策對象所用的技術方法是重要的,但卻是不夠的,還應善于運用中國傳統的謀略方法。其次,決策系統即需要處理決策客體的方法,也必須重視優化決策主體的方法。這就是有關決策體制化、機制化、民主化的問題。這是決策方法體系中最薄弱的環節。再次,無論決策理論研究亦或社會的決策實踐,遇到的首要問題是決策系統如何自我完善、提高決策系統功能。這涉及決策系統所必需的相關因素儲備、涵養、集聚的方法以及決策要素整合的藝術,以最大的激發系統內含的激情與智慧。在決策方法選擇上,方法無計其數,但對方法的選擇最終還得取決于決策系統的需求與偏好。決策系統的需求是決策方法選擇的依據,是決策方法創新的直接動因。
總之,決策系統問題,涉及社會組織利益矛盾的協調與價值方向的判斷、決策資源的集聚與實力整合、決策思想的凝聚與智慧的升華,是確保通常所謂決策科學化的基礎。決策系統列為決策學邏輯體系的最為核心的概念,確屬決策學研究的一大重點。相較于西蒙決策科學化依賴于決策方式科學化、決策程序合理化的兩大條件,決策系統的正確性則是決策科學化條件中的條件,或說是決策科學化的更為基本的條件。對決策系統的研究,不僅是決策理論的重要內容,而且對決策實踐具有極其重要的現實意義。
決策要素的概念。要素是指構成一個客觀事物的存在并維持其運動的必要的最小單位。相對于系統的基本構成單元,要素之間具有關聯性、相對性、層次性,在系統中相互獨立又按比例聯系成一定的結構,在很大程度上決定系統的性質,是系統產生、變化、發展的動因。決策要素是指構成決策系統的最基本單元或必不可少的構成因素。也可視為是決策所涉及相互關聯能顯示決策系統整體功能的基本因素。這是決策要素的作用與來源的兩個角度所給予解釋。即決策要素源自于決策概念決定的決策活動,并用作于決策系統功能的升華。前者是決策判別的重要依據;后者則是優化決策系統、提升決策系統功能的重要措施。這對決策系統研究同樣具有重要的理論意義與實踐價值。
決策要素之間的關聯性源自于決策的概念,顯示決策的內在構成與構成的層次關系,決定著決策整體的類型、特征與性質,是決策系統產生、變化、發展的動因。決策要素相互連接構成決策系統的結構,是決策系統模型研究的基礎。在決策系統結構中的決策要素,顯示出相對性特征,即決策系統中的要素相對于組成這一要素的要素,則也自成為小系統,小系統也是系統。具有關聯性與相對性的決策要素,自然呈現出層次性的特征。不僅決策要素是優化決策系統的重要措施,分析決策要素之間的關聯性、層次性,也是優化決策系統結構提升決策系統功能的基本措施。
決策要素的辨析依據。決策要素,源自于決策,自然與決策密切相關。這是與決策系統辨識的依據是同樣的。決策要素的分析應遵循以下四原則:(1)在理性上,決策要素來源自決策的概念,決策概念之外的因素,不應是決策的要素。所有無決策概念依據人為妄加的因素都是畫蛇添足。(2)決策要素的審核要以決策概念為依據,決策要素與決策概念內涵一一對應。但凡決策概念應含而實際缺失的對應因素,均需補足。(3)其要素的關聯關系,源自于決策概念對應的決策功能的需求。(4)要分析決策概念的正確性。決策概念不是決策學理論的元概念,而是由決策學的邏輯前提所引申的次級概念,決策系統是決策這一次級概念的次級概念。目的性是就決策概念的前提,即決策概念是否符合目的前提性。有沒有決策系統的分析,是決策學體系完備或成立的問題;而其決策概念的界定是否符合目的前提性,則是決策學理論正確性的區分標準。因而,決策行為與整體目的需求的一致性,是辨析決策要素,解析決策系統結構,描述決策系統結構模型的根本依據。這是作為決策學邏輯關系的重要原則,是不可回避或者逾越的。不然就為決策學帶來難以估量的后患。
決策要素拆分的三種類型。為了便于研究對比,根據對檢索到的決策理論文獻的梳理,歸納出常見決策概念的三種類型,由此也就存在對應的三重決策要素拆分的結果。第一種類型是引用西蒙決策科學的概念。其基本特點是以決策者決策權為基點,采用決策者相對于目標決定、選擇方案的概念。第二種是試圖吸納我國謀略論與西方決策科學的決策概念的特點,提出融合性決策概念為:決策者一定時區間內依據環境條件“對未來實踐的方向、目標、原則和方法所做的決定”,重點突出了決策的目的前提性。第三類是依據決策學研究對象的研究與決策學研究邏輯前提的界定,引申而出的決策概念為:社會主體一定時區間內依據環境條件對未來實踐的方向、目標、原則和方法的籌謀。不僅突出決策的目的前提性,而且強調決策主體的整體性與決策的謀、斷、策過程的完整性。為相互區別,將依據決策者決定論所拆分的決策要素,稱為決策者的決策要素;依據第二類概念所拆分的決策要素,稱為目的導向的決策要素;依據第三類概念所拆分的決策要素,稱為社會主體的決策要素。
決策者的決策要素是指以西蒙決策科學的決策概念為依據所拆分的決策要素的集合。西蒙決策科學強調決策對象的模型化、決策過程的程序化、決策方法的科學化、技術化。確實具有推廣借鑒的意義。但其對決策自身的理論分析過于簡單,僅限于具有決策權的決策者的行為分析,決策概念偏重于決定或選擇。因我國改革開放大量引進西方決策科學的影響,目前國內常見的決策理論與方法著作,大多引用此類概念。由此其決策系統或決策概念分析,也就呈現西方決策科學的特征。歸納我國此類決策理論的決策要素分析大致可有如下幾類:
(1)與決策概念關系模糊的決策要素。有的決策理論決策概念自身就存在內涵模糊性的問題,甚至將決策實施與方案選擇一并列入決策內容。理論框架中雖討論了決策要素,提出決策系統的構成,但都沒有交代決策要素的來源,沒有討論與決策概念的關系。這些無來源、無決策概念對應性的決策要素,顯然是缺乏邏輯思路的。應該是引用、仿效性行為。其所提決策要素包括決策者、決策對象以及決策的環境、結果等[3],符合決定即為決策的決策概念體系,但與其理論自身包含實施的決策概念卻是扭曲的。
(2)脫離決策概念的決策要素。有的決策理論研究,雖然重視了決策系統研究,注意決策要素的選擇,但沒有研究決策要素的選擇原則,混淆了決策系統與決策內容、決策程序的差異。認為:“決策要素是為了更深刻理解和認識管理者的決策過程而提出的概念。從一般的意義上講,科學決策的基本要素主要應包括以下六個方面的內容:決策者、決策目標、自然狀態、備選方案、決策后果、決策原則”。其中目標、方案等都屬決策內容的概念,定奪目標、選擇方案則屬于決策程序的環節,不是承載決策行為的決策要素。至于決策活動必循的原則,即使算作決策理論與方法之列,也僅是決策要素內含的次級因素,無法單獨構成主要的決策要素。如此將決策系統、決策內容、決策程序相混同而羅列出的決策要素[4-5],已將決策理論框架中的基本理性模塊相混淆,造成決策理論體系的混亂。
(3)符合拆分原則的決策要素。有的決策理論研究進行了決策系統分析,按照決策要素分析原則理清了決策要素的來源,并從認識與實踐的角度確認決策要素的關系。整體分析是符合邏輯思維關系的。如國內現實不少決策理論[6]是以西蒙決策科學的決策概念為標準,強調決策就是決定,是選擇,與此相關的決策要素當然為決策者、決策對象、決策信息、環境條件、決策理論與方法、決策結果等,并以決策者與決策對象對立統一構建決策系統,如圖1所示。這一決策要素分析以及決策系統的構成,在理性上是完備的。但問題出在所引用的決策概念。決定即為決策的概念本身是有局限性的,為這一決策系統模型引入了缺陷或形成了漏洞。

圖1 決策者的決策系統模型
這是典型的決策者為主導的決策系統,適應于決策咨詢者為決策者咨詢服務的決策系統。其中的決策系統要素,確實都是源自決定為主的決策概念中所對應要素的典型代表。但這一決策系統,即不能反映決斷者與籌謀者的主體關系,也不能全面表述籌謀思維對象的構成因素,更沒有表達出為誰決策這一根本問題。這一為決策者服務的決策系統,脫離社會主體整體意志的需求。如果用社會主體整體意志的角度研判,此類決策要素還是因素不全、層次不清、關系不確,所構成決策系統不能反映決策目的性前提。
在已查詢范圍內,《決策學基礎》是力圖融合東西方決策理念的開拓者[7,8]。不僅以唯物辯證法為基礎做系統論、信息論、控制論的歸一化研究,凝練出可作為大學科方法論的《法元論》,還明確提出決策的目的性,強調發展的價值方向。決策定義為:“對未來實踐的方向、目標、原則和方法所作的決定”,是以方向、目標、原則、方法、途徑、手段、方針、政策、規劃、計劃等形式指導未來實踐。決策系統是決策者(領導機構)與決策對象在一定的條件下所構成的矛盾對立統一體。其不斷運動、變化和發展的過程,稱為決策過程。這個過程所獲得的主觀能力及其表現的形式——方向、方針、政策、規劃、目標等,稱為決策結果。其中不僅提到決策要素包括決策者、決策對象、決策結果、環境條件以及對立統一中的關聯因素等,還明確了決策要素的關聯關系。
《決策學基礎》以方向為本替代西蒙決策科學所側重的目標,使得決策理念升華了一個層次。對決策者的界定上,除重視其職權、權力、權威之外,還強調決策者的職責。權責的一致性,體現決策者與價值主體的協調關系。
這一決策系統的不足在于決策概念依然局限于“決定”,忽略了決策所必須的籌謀活動與籌謀參與者,決策對象的界定也未重視價值需求因素等。但在立足社會主體整體目的基礎上,如果側重決策主體與決策客體關系,則可將前者界定為權責一致的決策者,后者視為價值需求的決策對象,則其對立統一整體,可作為決策系統的抽象模型,如圖2所示,突出認識主體與認識對象的對立統一關系。
至于社會主體的決策要素,主張從社會主體整體意志為出發點,以符合目的前提性的決策概念,引入社會主體的“三分”現象,進行決策要素與決策系統分析。這是與上述分析方式有所不同的。在下節做專門的討論。

圖2 抽象決策系統模型
在《決策學研究對象與邏輯前提》一文中,以社會主體目的實現的籌謀活動作為決策學的研究對象,并引申出目的性是決策學研究前提與符合目的前提的決策概念。其決策概念為:社會主體一定時區間內實現目的方案的籌謀,或社會主體一定時區段內籌斷目的實現方案的思維過程。這一概念與類似西蒙的決策概念比較,除了環境條件、信息、方式方法、結果等常規因素相類似之外,最大的不同:(1)強調決策主體是包括價值體系與組織體系結合的社會主體,區分決策需求主體與決策行為主體的制約關系;(2)強調決策是對應謀斷的籌謀過程,對決策行為主體除了具有決策權的決策者之外,引入所有參與籌謀思維的主體以及決策實施、決策實踐的主體;(3)由此也引入了影響決策思維對象的新因素,即除作為決策對象的實踐領域之外,增加了整體的價值方向以及價值方向與實踐領域的矛盾關系等。
決策要素選擇。如果依據決策定義以及發生決策的具有“三分”現象的社會主體的概念進行綜合分析,決策要素則大致引申如下:
其一,從決策概念中的社會主體分析,其內在價值體系是決策需求動力,決策要素首先是:
(1)為誰決策——表述決策動因之源,決策的需求者,即價值主體的價值需求。
(2)決策什么——表述能實現價值需求的實踐領域,即通常所謂的決策對象。
(3)為何決策——表述的是價值需求與實踐領域變化中所遇到的一致性矛盾與發展障礙性問題。
其二,從適應價值需求而承擔決策謀斷思維活動的因素分析,按照社會主體“三分”原則與決策概念中的謀斷行為,不僅有決斷者,還包括決斷前的籌謀參與者等,則有:
(1)誰做決策——具有決策權與責的決策者。
(2)誰貫徹決策——次級組織領導即為貫徹實施者。
(3)誰實踐決策——被領導者、被管理者,即實踐者。
(4)誰參與籌謀——決策參與者,為決策者提供決策咨詢的各類參議者、咨詢者、決策支持者、監督者等,自然也包含決策的實施者、實踐者。
其三,從決策思維與思維對象的關聯性分析,決策要素還有:
(1)如何決策——決策的手段。包括對決策客體的理性認識與能控制其按照期望演化的手法,即關于決策對象的理論與方法。
(2) 決策的信息——重點是決策客體的狀態與演化的信息。決策客體也是存在于環境之中的,故而其信息也包括環境的信息以及決策實施中所形成的反饋信息等,屬于決策系統中各類信息的集合。
其四,構成決策系統的基礎因素,包括相關的主客觀環境條件,則有:
(1)決策輸入——決策開展的基礎,即決策時區間能支撐決策與決策實施消耗的保障條件。
(2)決策輸出——決策結果,即決策產生實現價值需求的方案。
(3)決策環境——決策時區間的外在環境的演化與對決策的影響因素。
這些要素都是從決策本意中引申而出,屬于決策的元要素。
決策元要素之間存在著復雜的關聯關系,具有多層次、多樣性的特點。對其認識的基本原則是決策概念。但其中可區分為多種角度。對于決策理論最具意義的分析角度大致有三個層次。(1)以決策思維角度對決策元要素的聚類與關系分析;(2)所聚類的各要素組合存在的相互制約關系;(3)是從決策系統結構角度分析的決策要素整體關聯性。
從思維角度對決策元要素的歸類。在決策學范圍內,最重要的是以決策思維的角度進行關聯性分析。如果以決策思維作為分析尺度,可發現要素之間有如下集聚關系形成要素集合:(1)形成思維的要素集合;(2)被思維的要素集合;(3)思維關聯性的要素集合;(4)思維的支撐性要素集合;(5)思維結果因素等。對此分別簡稱為決策的主體性要素、決策的客體性要素、決策的關聯性要素、決策基礎性因素與結果性因素。為與決策的元要素相區別,將這些由元要素聚合而成的要素集合稱為決策的基本要素。
基本要素內所包含的要素之間也具有相互聯系、相互作用關系,形成基本要素的結構。這是需要在決策理論研究中進一步展開的研究課題。其中形成思維的要素集合稱為決策主體,包括誰做決策、誰貫徹決策、誰實踐決策、誰參與籌謀等。其內在關聯是決策的體制與機制問題。被思維的要素集合稱為決策客體,包括為誰決策、決策對象、為何決策等。其內在關聯形成凸顯出所謂的決策問題的雛形,連接決策程序的起點。主客體思維關聯性因素的要素集合,稱為決策關聯,包括決策的手段即對決策對象的理論與方法以及決策的所有信息。決策思維的支撐因素集合稱為決策基礎,包括決策輸入的條件、決策的環境。其次為決策結果。
從決策系統結構角度分析的決策要素整體關聯性。無論決策元要素抑或決策基本要素,相互之間關聯的整體,即構成決策系統。決策活動是社會主體為目的實現而開展的思維活動,核心是決策主體的人對決策客體的事物所進行的認識、謀劃活動。因而,主客體的對立統一,是決策要素關聯的最基本規則。這對于各類的決策理論類型都有一致性的結論。則決策系統的整體,是以決策主體與決策客體的對立統一為核心,輔以決策基礎要素等所構成。對決策系統整體的表述即為決策系統模型問題。
對源自于決策概念的決策要素相互關聯所構成的決策系統,可從結構形式上進行概括而成決策系統模型。其中,對以決策基本要素構建的決策系統在形式上的概括,稱為決策系統的基本模型。如要全面分析決策基本要素的關聯關系,并將決策元要素帶入決策系統基本模型,就構成決策系統的元要素模型或稱為決策系統一般模型。
決策系統基本模型。以決策基本要素對立統一所顯示的決策系統構成在形式上的概括,如圖3所示。在決策的基本要素已經內含了價值關系基礎上,忽略決策的元要素的復雜影響,以決策基本要素的高層結構顯示決策的基本思維活動的因素關聯性。是研究決策整體性的有效工具,是探討決策全要素結構的中介。對決策基本要素做一定抽象替代,該模型則可轉變為決策系統抽象模型。對決策系統宏觀結構、中觀結構與微觀結構的研究以及其他決策系統模型的分析,具有實用價值。

圖3 決策系統基本模型
決策系統一般模型。對決策系統元要素相互關聯所顯示的決策系統構成在形式上的概括。這是決策系統全要素性的系統模型,重點強調了決策系統內的價值關聯性、決策系統構成的復雜結構性和思維過程的多因素性。對此決策系統模型的稱謂很多,可稱為決策系統價值模型,也可稱為決策系統元要素模型,還可稱為決策系統一般模型。實際上,決策系統一般模型,就是在決策系統基本模型中,將基本要素對應的元要素引入其中,顯示基本要素結構與元要素結構的兩重制約關系,如圖4所示。
目前,流行的決策系統模型類型很多。其中所謂決策系統的決策者模型、決策系統的抽象模型,所表述的系統要素與要素關聯性,形式簡單,但漏洞較大。有的是決策概念研究有無邏輯前提的問題,也有決策概念界定存有差異的因素,還有決策系統要素概念的理解互有不同、要素分析原則不確切。對于多樣的決策系統模型,辨別其使用性的關鍵之點,是決策概念的完備性與決策要素辨別依據的合理性。本文所構建的決策系統基本模型或一般要素模型,首先解決了決策概念的目的前提性與決策行為的特征性,其次嚴格遵循了決策要素分析的四原則。同時也反思現有各類決策系統模型的特點進行綜合歸納,算作是對決策系統模型的重構。

圖4 決策系統一般模型
關于決策系統及決策系統模型的討論,已經引申出決策主體與決策客體的概念。對決策主體、決策客體問題的研究,是決策學理論體系中的重要組成部分。明確由決策系統向決策主體、決策客體的引申與衍生關系,強化了決策理論內容的體系化,體現了決策理論研究的邏輯性。
決策主體是由參與決策謀斷思維活動各類主體相關聯所構成的子系統。這一子系統包括決策環境與主體結構的耦合,顯示決策思維的整體功能。把握決策環境、調整主體結構并調諧環境與主體結構的彌合關系,是優化決策主體子系統功能、提高決策能力的基本措施。其中,適應確定的環境條件調整決策主體子系統的結構,是優化決策主體子系統功能的首要措施,且主觀可為、效果直接。
關于調整決策主體子系統的結構,決策系統研究已經給出基本思路。首先,在理念上,決策主體是對社會主體中的組織體系在決策行為中作用形式的表述,是籌謀行為的載體。所謂決策主體源自于所在的組織體系。其次,決策主體子系統的構成要素,源自于發生決策的社會主體的結構與“三分”現象;再次,決策主體結構中各主體要素的關系,包括體制性關系與機制性關系,都取決于社會主體結構中相應的體制與機制性因素。其中,組織體系中的領導體制、管理體制、組織體制的交叉作用,顯示為決策主體的體制;而各種體制的制度性因素以及組織的文化現象,綜合形成決策主體的決策機制。社會主體的組織體系是決策主體子系統的根基,決策主體是組織體系在決策中的表現形式。由此值得注意的是:社會組織結構的優化、事業的建設與發展,是決策的根基,決策不能也根本無法脫離組織體系,更不能僅僅視為決策者個人的權利、威望;決策是對社會組織體系建設、發展的籌謀。
決策屬于社會主體意志主導下的思維活動。在討論決策思維活動時出現兩個概念。一是決策思維的對象,稱為決策客體;二是決策程序的開端,稱為決策問題。這兩個概念同是決策思維活動的用語,都有被思維的對象意味。但前者是決策系統基本要素,與決策主體相對應融合成決策系統結構骨架,顯示出決策系統的靜態結構形式;后者是對思維對象展開思維過程的初始環節,是確立決策目標以及決策程序開展的基礎,顯示決策活動的動態特性。
決策客體與決策問題具有思維對象的類同性,說明兩者在決策研究中應當屬于表述同一類研究問題的概念,內涵具有同一性;并且因這一概念的同一性,恰好將靜態結構的決策系統與動態過程的決策程序相連接,為決策系統向動態過程的轉化鋪就通道。決策系統,不僅鋪墊出決策主體、決策客體的體系結構,也提示了決策系統展開決策活動的切入點。但作為靜態結構要素的決策客體與屬于動態過程環節的決策問題,兩者之間必定是有差異。確切區分兩概念的差異,也是決策學理論體系化的重要課題。
決策客體是決策思維對象性因素的集合,是籌謀目的實現所透析的客觀對象。如圖3、4所示的社會主體謀斷過程的決策系統中,所謂決策客體是指為誰決策、決策什么、為何決策三要素關聯的綜合體。(A)為誰決策強調社會主體的整體價值導向,占主導地位;(B)決策什么是依照價值導向的需求進行的實踐領域選擇;(C)為何決策則是處理前兩者之間的價值實現的主導矛盾問題,如圖5所示。

圖5 決策客體子系統要素關系
決策客體所需思考的問題包含:A.社會主體中價值主體的價值需求及其演變趨勢;B.體現價值需求的實踐領域及其領域的價值性演變趨勢;C.探究A與B兩者現實與未來價值一致性問題以及價值實現所潛在的主導矛盾或根本障礙。決策客體絕不是簡單的實踐領域問題,必須將主體需求與實踐客體相關聯構成完整的分析框架。這涉及到實踐領域演變與主體價值需求演變的互動關系中能否保持動態一致性以及消除價值實現的根本性障礙問題。其中存在決策思維的問題具有多層次性:A.社會主體價值需求的新方向判斷與可能的戰略調整。如1978年“黨的工作重心由以階級斗爭為綱轉移到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戰略轉移,就是我國價值方向的根本性調整。B.實踐領域的價值性與價值需求的一致性判斷與戰略調整:如A、B兩者屬于交集的,則為實踐領域的拓展問題;屬于孤集關系的,則為新領域的選擇與轉換問題。如曇花一現的數碼相機、跌落神壇的諾基亞等所遇到的就是實踐領域迅變的戰略應對問題。C.如價值需求A屬于實踐領域價值域B內子集的,即價值導向與實踐領域都相向演變的,則為在既定實踐領域內克服障礙實現價值方向的發展問題。決策客體分析的結果應是對價值方向轉變、實踐領域轉換、實踐領域拓展或實踐領域內發展問題等四類判斷的選擇并凝練所選判斷的主導矛盾問題。一般情況下,價值需求具有相對穩定性,實踐領域價值性即在科技革命大潮下具有一定可變性,也具有價值內涵的廣域性。故而一定價值導向下實踐領域的發展問題還是較為常見的。即便此類看似簡單的問題,發展障礙透析的準確與決策立意的高度,也取決于決策系統的智慧、膽識、魄力與創新精神,考研決策系統的主觀能力、價值觀念與思想品格。如以開源節流作為決策問題的福特汽車大敗給追求精巧、節能、性價比而以科技創新為決策問題的日系汽車就是一例。
所謂決策問題是指對決策思維對象系統化、理性化的表述,是分析決策模型的基礎。作為決策程序的開端,是決策分析、目標確定與措施選擇的依據。決策分析需要的是系統化的思維對象與理性化的思維框架。這是對決策問題最為基本的要求。決策問題在決策程序中不是對各種可能問題的選擇,而是對決策客體已經完成的思維對象類型選擇與主導矛盾凝練的結果,進行系統化、理性化的再分析。決策問題是對決策客體的聚焦、界定與凝練,是理性化的決策客體。決策客體與決策問題,同為表述決策思維客觀對象的兩個概念,前者是對思維對象的選擇,后者是所對選擇對象的理性分析。兩者的差別僅在對思維對象表述方式與認識層次的不同。前者為后者提供認識的基礎;后者是對前者結果的深化研究。
決策問題的理性化分析,一般包括六個環節:(1)審核決策思維對象。重點在主體價值導向前提下,對決策客體問題層次選擇的合理性與發展中主導性矛盾判斷的重要性。(2)對決策立意的再思考。所選擇發展中的主導性矛盾具有多樣性,要從矛盾制約關系與主要矛盾演變過程中,探尋制約發展最關鍵、影響最全面的主導矛盾。決策中關鍵性主導矛盾的把握,表現為決策立意的高度。(3)厘清決策問題的基本要素。在決策對象系統內以價值利益關鍵點為核心,進行實踐領域的內涵范圍的劃定與相關內外因素的拆分。(4)決策思維對象的系統化。對決策問題相關因素關聯性分析,描述決策問題的內在大體結構與外在的制約條件約束,將決策問題或決策客體作為一個系統概括出概念模型、系統模型。(5)對決策問題系統的理性解釋。一般運用分形理論進行決策問題的結構分析,做決策問題形式化描述,盡可能定義其結構函數和結構指數,并將決策問題從定性上分為良好結構、未結構化和純不良結構。給出關于決策問題結構的判斷,討論決策問題結構化的測度,提出決策問題簡化的判據等。由此,可梳理與決策問題相關的理論,對決策問題概念模型進行解釋,并與不同理論解釋進行比較分析,選擇最有效的理論依據。如果遇到現有理論無法解釋的問題,則需進行理論創新。(6)依據決策問題的系統與理性解釋,研判決策模型,為決策分析提供有效工具。
正確地界定決策問題是決策成功的前提。決策的起點是對決策問題的界定,但決策問題的界定不僅僅存在于決策的起點,大多情況下決策問題的界定可能循環往復地交互作用在決策制定和實施過程中,也表現在決策結果的選擇中。
對決策系統模型,不同學者有不同的表達形式。各有其特點與相應的運用條件,需要注意比較。如抽象概括化的所謂決策系統抽象模型、概括決策基本要素關聯形式的決策系統基本模型、表述決策元要素關系強調社會價值性的決策系統一般模型以及西方決策學代表人物的決策系統西蒙模型等。決策系統模型是決策系統整體功能優化研究與決策動態過程分析的載體,因而也是決策科學化的基礎。
大凡以決策者的決定為核心的決策理論[10-12],都因缺失價值主體因素而出現兩個模糊難解的問題:
(1)決策系統的決策思維對象稱作決策對象,其內涵表述為:智所能及、智可拓展、規律制約、對決策重要。前三點是常識,最關鍵的是重要性。但對誰重要?以何種標準為重要?具有不確定性。
(2)對決策問題概念的界定,不同學者有不同的表述。如決策問題是決策者可以理性認識、清楚表述的問題或對決策對象的理性表述;是指決策者與決策對象之間的差異或主觀理想、愿望與現實的差距;決策對象的現實狀態與期望狀態間存在的差距;是決策問題中的問題;是把握、分析信息所確定的問題等。此類概念都有一定道理,但都因決策對象概念缺乏價值主體的需求以及因素的動態性,其決策問題分析失卻了標準、缺少動態因素,答案也是很難準確的。因而,全面分析決策學研究對象,正確把握決策概念、重建決策系統并重構決策系統模型,是我國現代決策理論繼續深化研究的重大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