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眾文化里的“菊”外人

歐陽晨煜

2018年4月，王菊只身跳進各色渲染的大眾彈幕里，瞬間激起千層冷熱不均的水花，正式在褒貶相煎的環境里開始了她攀越傳統審美的野蠻生長，成為背著獨立標志的反叛女性文化現象和寬容定義普通群體文化的代言者。她和她的名字一樣，像調有菊度的仙人掌，香得痛痛快快；她和她的膚色一樣，像焦糖裸色的密林雨，落得郁郁蔥蔥。

王菊，25歲，身高1.65米，爆炸發型搭配黝黑膚色，微胖身材包裹歐美內核，參與近期火爆的選秀出道節目《創造101》，仿佛一條外來的鯰魚橫沖直撞地進入排列整齊的沙丁魚罐頭中，“九死一生”的排名變化令所有人震驚，從101名之外到瀕臨淘汰的旁聽生再到絕地反擊的第23名，她一步步走上金字塔，把鋒利的高跟鞋踩在輿論的風口。在節目里，以模特經紀人身份空降的她，在外形上與少女偶像標準背道而馳，被網友稱為底層人群對夢想的奢望，甚至是互聯網選秀下的畸形產物。而這條鯰魚，在暗潮涌動中決不甘心被對手同化后躺在罐頭底部，等待失敗的腌漬。她獨立且堅定地在節目里游動活水，為自己爭取每一個水位上升的機會，并且在團體競爭的同時，保持著最高級的自在，即絕不成為他人目光的調味品，而要成為自己的盛宴。即使這樣，在幾次面臨被淘汰落水的危險時，她也不同于哭泣的沙丁魚，而是選擇淡然地對觀眾說：“你們手中握著的是重新定義中國第一女團的權利，在我這里，標準和包袱都已經被我吃掉了。”

翻閱王菊的過往，她也曾是位身材纖細、標準長相的秀麗女孩，但是后來由于對歐美流行“美黑”文化的熱愛，她義無反顧地走向自己所認定的健康美，拒絕像流水線生產般的玩偶樣貌，并學會真正意義上的自知信條。她像是意識到社會危機的覺醒女性，敢于表達自己的焦慮和野心，為爭取權利而發聲。馬東對她說：“一個人足夠特別，才會被需要?！倍驮谶@個恰當的時刻，為挑戰不平衡的娛樂生態，出現在這里。

在聲勢浩大的關注浪潮中，王菊漸漸變成了一種無意的穿堂風，偏偏孤倨引發文化現象的山洪，成為用來消除嚴肅勵志的精神符號象征?！疤諟Y明們”是王菊粉絲們的名字，他們用“獨愛菊”的詩句創意來概括王菊作為新時代偶像的意義，他們甚至以“菊”字為中心創造詞匯，解釋她在比賽中所面臨的種種爆炸式裂變效應，從而總結出《菊話寶典》。

而粉絲中大多數都是“菊系少女”，即長相不是大眾意義上的漂亮，但是一直努力活得漂亮的女孩。王菊對于他們來說，不僅代表著對選秀生態的反叛挑釁和參與包裝他人的夢想，更代表著普通人渴望實現更高夢想的心愿，越來越多的平凡女生被她的獨立自信所感染。這樣，更多代入感的追星在某種意義上變得特殊，和自己的縮影串聯得更緊，是為“不可能的自己”投上“可能的一票”。

像真性情的王菊一樣，將娛樂圈話題變為社會熱點議題的普通人被稱之為“突然偶像”。而“突然偶像”的力量，是在大眾去除有色濾鏡并重新寬容審視女性后，所有人好像都從一知半解的“菊”外人瞬間轉換為審美變遷的“菊”內人，在擴大自己對社會包容度的同時，看到“菊”勢喜人的性格轉變。

王菊在超高的人氣現象中，同時登上了《環球時報》的深度版面和BBC新聞網站?！董h球時報》稱“我們不是在崇拜她，而是在為自己創造一個充滿激情的人”，BBC則夸贊王菊成功引領中國青年并演繹了真人秀偶像逆襲記?；蛟S她的存在可以讓流光溢彩，表面豐滿的多元文化悄悄轉身，接納并擁抱那些曾經被擋住的深色，拋擲舞臺中央，勇敢無畏地和其他色系進行完美調和，共同創造新鮮包容的非定式思維。還是那個罐頭，那些溫和的沙丁魚和那個甚至不符合出產規格的鯰魚，它不會因為不同而格格不入，卻由于自己的獨立精神獲得了意外的收獲。它好像這整瓶罐頭的家鄉海鹽，替魚類保存了最初的鮮美和完整的體態。它也能鋪在魚片的頂端，在打破所有既定圈層文化的同時野蠻生長。

一“菊”成名不僅是傳播學顛覆性的奇跡，更是普通人將坦誠的性格和毫不掩飾的野心糅合成自己的武功，以自創的門派進攻未知世界的非典型性理想主義，希望所有這樣的“鯰魚”，都有自己逆風翻盤，向陽而生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