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先生
洪塘篦梳,我的父母之邦血染的風采,我的父老鄉親心做的精品。
福州頭梳為“福州三寶”之一,而洪塘篦梳則為福州頭梳中的精品奇葩。
洪塘篦梳原產地,坐落在我的故鄉——福州西關外明朝狀元翁正春故里洪塘街,亦稱狀元街。
洪塘篦梳,即齒子細密的梳頭用具,兼備保健功能。原材料采集傳為先選用皇宮那種不受蟲害侵蝕的黃竹,后因用量過大,再取原產福建崇安的優質麻竹。老竹砍下后,被破成一絲絲像福州后序線面般精細的竹條,篦梳齒小至只能容納頭發絲通過。初學制梳者,破竹時往往手破血流,一道道血光,凝結成一層層繭花。
洪塘篦梳,制作工序精細繁多,選料、破竹、編織、換鉆、膠梳、描刻、畫花……最后出廠前的上蠟、打光、調齒以及檢驗包裝,前前后后大大小小多達三四十直至百多道工序,還有人將其攤曬于金山寺旁妙峰山崖上,受日月精華孕育,使之終成頭梳中的尤物神器,故鄉的“通靈寶玉”。
洪塘篦梳,料好工精,外表光滑,色澤鮮艷,美觀雅致,經久耐用,并且齒式尖圓,不會裂齒,梳發流利,既能梳妝打扮,搔發去垢,又能舒筋活血,不傷皮膚,而且下水下湯不脫膠。
據史載,洪塘篦梳發展鼎盛時期,洪塘村家家戶戶以制作篦梳為業,一把小小的洪塘篦梳,穿越了千百年的時光隧道,造就了家鄉無數制梳的能工巧匠,成為洪塘地區制梳的傳統地方特色。篦梳成為當地最主要的手工業,父老鄉親賴以生存的謀生手藝,養活了無數家庭。
我家世居于洪塘街邱厝里,后來才搬到村上境金山寺旁。海上絲綢之路的開啟暢通,洪塘篦梳早就遠銷海內外。我那生于1888年享壽106歲的老祖母,曾經是這支制梳隊伍中的一把好手。她曾經珍藏一把歷史悠久、質量上乘的洪塘篦梳。
記得洪塘古街緊挨著明代禮部尚書、洪塘里人曹學佺私家園林“石倉園”古遺址旁,有個洪塘篦梳社,那里曾經風生水起,遐邇聞名,那是我兒時最深刻的記憶。
如今我的故鄉村莊和老家祖屋已在時代嬗變中淡出并消失;我的祖父輩和父母也均已在人生苦雨中縹緲遠逝;洪塘篦梳社早已不見蹤影。
唯有老祖母祖傳下來的那把洪塘篦梳,仍與我長相依常相隨!
懷想淮安
福州西關外,寂寞古懷安,毗鄰洪塘村,古稱巴岊村。
閩水泱泱南臺島,巴岊山前分水嶺,精彩演繹了一江春水、雙龍搶珠、三江匯流之勝景。
當我踅轉于古懷安(如今稱淮安),這座朱熹當年多次造訪的理學之鄉、進士故里,一股清新江風裹挾著遠古氣息撲面而來。
朱熹當年小住氣息無處覓,那史上千平方米的高墻深院古縣署,如今已成殘垣斷墻荒草堆,赫然見證著當年福州府三縣鼎足有其一;
懷安窯碑,依稀可辨八萬平方米南朝唐宋古窯址,曾經爐火熊熊映冮天,海絲路上掛云帆;五帝廟、臨水宮、提統撫、金山寺……古懷安,到處充溢著朱熹的影子,宋朝的味道。
半個世紀前,當我還是六七歲孩提時,適逢我國遭遇三年自然災害,每天清晨天上星星還在眨眼,我就給披星戴月下地種田的農民母親煮送早飯,那時緊挨淮安村有個觀音湖,湖邊遍布了莊稼地、蓮藕池,而沿著莊稼地的田埂路,左右則簇擁著石人石馬。
當年忍饑挨餓差點斃命的我,年少以為石人石馬是用來庇佑莊稼,解救以食為天饑餓窘迫的農民兄弟和天下蒼生的,后來方知石人石馬縱深之處必是有身份人、富家者的墓陵。20世紀80年代這里農田被征用了,辦起了水木金山的田園大學,福建林學院以至福建農林大學搬遷躋身了進來,校址橫跨于洪塘村與淮安村之間。閩侯上街即響起了大學城的鐘聲。
因我的祖居靠近金山寺,毗鄰淮安村,我的一位童養媳的大姨媽又嫁在淮安村,所以我時不時會到淮安村走馬觀花,走親訪友。
那時雖然因建校需要,觀音湖、莊稼地、蓮藕池等都舊貌換新顏,農田成新校;石人石馬等景物也不見了蹤影。但基本猶存的淮安村,舉目仍可及藍天碧水清風明月,伸足便能穿行在土疙瘩路上和那花果飄香、蜂飛蝶舞的龍眼橄欖番石榴等果樹林間,盈耳不絕之蛙鼓蟬聲鳥啼蟲唧,那是一幅多么美好的城邊古村落美景!
現福州三環路穿越淮安村而過,淮安古村已漸行漸遠,代之而起的是淮安半島別墅群。唯可慰的是,夕陽西照里、金山碧水處,古樹名木、歷史遺存猶在。
編輯/周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