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柏林
有人給老人讓座,有人給孕婦讓座,有人給病人讓座,有人給殘疾人讓座,更多的時候我們還要給良心讓個座。
公路開通后,心思活絡的趙明月就買了大巴車跑客運,自己既當車主又當售票員,生意一年比一年好。
這天,大巴車開到中途,上來了一個人高馬大的小伙子。他見車上沒有空位,便一臉的不高興,見腳旁邊正好有個大菜包,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屁股坐在菜包上。他這一坐不打緊,可急壞了菜包的主人大秋嫂:“哎呀,我的小哥哥,這可是水靈靈的野青菜,坐爛了我咋賣呀?快起來,不能坐!”

小伙子并未動身,還望著大秋嫂直翻白眼:“不能坐?那,那我坐哪里?”
“你這么年輕力壯,站一會兒也沒啥,反正離縣城也沒多遠了……”大秋嫂還沒說完,小伙子卻嚷開了:“你們都有座位,憑什么讓我站著?再說,我又沒犯錯誤,誰敢罰我的站!”
大秋嫂覺得不對勁,看上去人模人樣的小伙子,咋這么不講理呢?聽口氣這人腦子好像不太正常?要不就是個油子哥?這樣的人可別招惹他,還是息事寧人的好。于是站起身,讓出座來說:“來來,我這位子讓給你坐,我站會兒。”小伙子也不客氣,屁股一撅,坐了上去。
這一幕,趙明月全看在眼里,換了別人,她也懶得管了,可大秋嫂是她親媽,她能不管嗎?她擠到小伙子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上過學是咋的?小學生都知道尊老愛幼,你站著比人高,躺著比人長,大小伙子一個,咋還要老人給你讓座呢!羞不羞啊?”趙明月一通搶白,機關槍似的,小伙子果然蔫了,乖乖地從座上站了起來,只是嘴里有些不服輸地嘀咕:“要我罰站,我就不買票,說不買就不買票……”
“你敢!這回你要不買票,馬上給我下車去!不然,咱們舊賬新賬一起算!”趙明月做姑娘時,就有鐵嘴丫頭的“美”稱,去年結了婚,嘴巴更是厲害。看來小伙子根本不是她的對手,只是翻了翻白眼,囁嚅地說:“下就下,我步行,步行你把我怎么樣!”趙明月也懶得再跟他嗦,隨即要司機停車,門一開,順手將小伙子扒拉下去,在一旁的大秋嫂倒有些過意不去,小聲對趙明月說:“月兒呀,別這樣,人家也許身邊沒帶錢,又不好意思明說,你就幫個忙把他帶進城算了,也不多他一個人,何必硬要趕他下車呢?”
“媽,你不知道,他是個老油條,已經白搭了好幾回車,我都沒跟他計較,這回倒好,竟然跟您耍賴,我真的不能再容忍了!”
“這么說,你認識他?”
“開始我也不認識,后來一打聽,才知道他是鄧書記的兒子。”
“哪個鄧書記?”
“就是我們鎮里原來的鄧書記。”

“啥?這小伙子是鄧書記的兒子?”大秋嫂一聽是鄧書記的兒子,連忙叫司機趕快停車。車一停,大秋嫂連忙下車,回頭一看,那小伙子竟真的跟在車后步行呢!大秋嫂迎著小伙子,一路小跑過去,拉著他的手說:“對不起,小伙子,幾年沒見,我不知道你長這么高了!剛才是咱不對,得罪你了!”一邊說,一邊像老仆人侍候主子似的將小伙子引上車。看見媽媽對小伙子這么殷勤,趙明月又氣又急:“媽,你這是干啥呀,這樣的人你還要慣著他,我這生意還做不做呀!”
大秋嫂好像沒聽見似的,扶著小伙子上車后,又客客氣氣將自己的座位拱手相讓。趙明月實在看不下去了,跳過去,一把拽開小伙子,隨即將媽媽強按在座位上,氣呼呼地說:“媽,你客氣啥?這是我的車,別說是個無賴,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你也別讓這個座!”
大秋嫂這回惱了,臉色冷冷的,她站起身來,將女兒扒在一邊,順手又把小伙子拉回自己的座位:“小伙子,別怕,只管坐,我真心實意讓給你的,誰再敢趕你走,我就對她不客氣!”
趙明月萬萬沒有想到老娘竟是這個態度,不但不幫自己,反而替那臭小子說話,心里那個氣啊,就像火星子直噴:“媽呀,我看您也太勢利眼兒了吧,不就一個鎮委書記的兒子嘛,咋就值得您這樣巴結呀?再說,人家鄧書記已經退休了,您巴結討好他兒子有啥用,我看您是越老越糊涂!”
大秋嫂長嘆了一聲:“是啊,媽是老了,可媽并不糊涂!當年,為修咱村這條公路,鄧書記差點把命都搭上了,就因為忙這項工程,把發高燒的孩子落在家里,耽擱了就診時間,好好的一個孩子,硬是燒成了個二傻子……如今,鄧書記雖然沒官職了,可他為咱老百姓做的這件好事咱不能忘記,看見他的傻兒子,咱就心痛,咱不是巴結這孩子,咱這是給鄧書記讓個座兒,給良心讓個座兒啊……”
趙明月低下了頭,車上鴉雀無聲,好多人眼睛里閃著淚光,只是,那個傻小子卻在座位上呼呼睡著了……
(本篇月月評短信代碼:AA202)
(題圖、插圖:劉斌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