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永加

20世紀初的老報人、文史作家鄭逸梅在上海主編《金剛鉆報》時,寫下了大量的隨筆文章,每天一篇,因為寫得生動有趣,很受讀者歡迎。不想卻被文抄公盯上了,有個東北的作者從《金剛鉆報》上抄下來,署上自己的名字,發(fā)給當?shù)貓蠹垼谷贿€刊登了。這位正抄得得意時,不想卻被當?shù)亓硪晃晃某o再次抄下來,投到了《金剛鉆報》,還托人懇請鄭逸梅給予發(fā)表。鄭逸梅哭笑不得,懶得打口水仗,只是把這件事記載了下來,以示警誡。
1919年1月,北大學生傅斯年和同學在學校的支持下創(chuàng)辦了《新潮》月刊,提倡新文化。沒想到,傅斯年在第一期就發(fā)表了一篇文章,把自己的老師馬敘倫給揪了出來,說馬敘倫在學術著作《莊子札記》中抄襲胡適的學術成果卻不注明出處。可馬敘倫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此事就成了一樁無頭無尾的公案。
除了打口水仗,還有對簿公堂甚至驚動教育部的。
1928年,一套由林語堂編著的《開明英文讀本》由上海開明書店出版發(fā)行,此書很是暢銷,并成為全國各學校的必備教科書。這引起了同行的眼熱,其中上海世界書局總經理沈知方就決定也要出一本類似的書籍,并把這一重任交給了本單位英文部編輯林漢達。1930年2月,林漢達編著出版了《標準英語讀本》,世界書局立即向社會推介發(fā)行。
就在此時,有人向開明書店舉報《標準英語讀本》抄襲了《開明英文讀本》。開明書店和林語堂都很重視,經過比對,發(fā)現(xiàn)雷同相似處很多,便將書中抄襲、雷同處一并附上函狀告世界書局,希望他們停止出版。但世界書局不予理睬,繼續(xù)發(fā)行。
開明書店無奈,只得通過法律手段解決問題。但沈知方認為這是兩位作者之間的事,要林漢達個人去解決。二人之間協(xié)調無果,開明書店反倒把林漢達帶去的介紹信和林漢達留給林語堂的便條等作為證據,制作成照相鋅版,在《申報》等報紙上發(fā)表,指責世界書局的抄襲行為。面對開明書店輿論上的突襲,世界書局十分憤怒,立即登報警告開明書店。就這樣,兩家在報紙上打起了口水仗。
老謀深算的沈知方知道老這樣也不是辦法,就改變套路,重金聘請律師,以開明書店在上海各大報紙上刊登的廣告為證據,提出了誹謗罪的刑事自訴,一下子扭轉了局面。開明書店為了擺脫困境,反戈一擊,由林語堂逐條列出林漢達抄襲、剽竊之處,將此事上報到南京教育部。最終,南京教育部斷定《標準英語讀本》確有抄襲、冒仿《開明英文讀本》的地方,不予審定,并禁止發(fā)行。
南京教育部的裁決意見下發(fā)后,恰巧第二天上海租界法院開庭宣判此案,法官雖然不便和南京教育部公然對抗,但此前已經形成審判意見,就只好變通一下,仍然判決開明書店對世界書局的誹謗罪成立,但予以從輕處罰,讓開明書店交出罰金30元。對于抄襲問題,只是在判決書中作為附帶問題一筆帶過。
開明書店對此不服,表示要提起上訴,同時進一步在報紙上宣傳造勢,繼續(xù)發(fā)起輿論攻擊。后來,世界書局實在頂不住輿論壓力,提出雙方重新調解,并從南京教育部請人從中斡旋。最終,世界書局同意開明書店的要求,交出《標準英語讀本》的紙型給開明書店負責銷毀,這起轟動上海灘的抄襲大案總算有了個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