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時代對“永恒童年”的幻象

文｜曾 芳

牧鈴 著湖南少年兒童出版社出版:2017年9月定價:60.00元(全3冊)

牧鈴是國內知名的兒童文學作家。他的動物小說情節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彰顯了自然和動物的善與美。除動物小說外，兒童科幻也是他持續關注的領域，湖南少年兒童出版社推出的“牧鈴兒童科幻小說”系列沉淀了他對當下兒童生存境遇和人類文明發展的思考。

科幻文學有軟硬之分。由于受到認知能力和知識水平的限制，兒童無法接受偏硬的科幻作品。牧鈴對此有著清醒的認識，他不執著于高新科學技術的完美展現，堅持以兒童本位為出發點，以科幻話題為切入點，對兒童的現實生活和人類文明進行了深刻的反思。《美夢機》帶著我們探索時間的進程，小女孩的天才發明讓一個被醫院判了“死刑”的男孩在美夢中延續了生命并最終被治愈。《禹王碑迷》將科幻與推理結合，在扣人心弦的層層懸念下，兩個孩子解開了千古謎題，開啟了對人類遠古歷史的追索。《黑娃》則關注了網絡時代兒童的生活處境。這些作品深深扎根于現實生活，在其中我們看到了調皮搗蛋的熊孩子、利用現代科技輕易斷定孩子無救的醫生、中原大地上令人敬畏的大自然、現代城市中被網絡“兜住”的電腦兒童……小說從孩子們熟悉的生活場景出發，用幻想來補償現實生活的缺憾。

當下的我們享受著現代科技帶來的便捷。然而無所不在的網絡看似擴大了現代人的生存空間，實則把我們圈養在網絡的虛擬環境中；迅猛發展的人工智能今天是我們的工具，明天也許就變成人類的主人。《黑娃》的主人公樺林是一個十歲的小學生，每天在電腦前學習遠程網絡課程，唯一的運動是在爸爸設計的活動室里玩有驚無險的虛擬狩獵游戲、在活動地面上原地“步行”。他的爸爸媽媽經營著一家現代化大型牧場：所有的牲畜都在室內飼養，管理工作一律由機器代勞，牲畜在鳥語花香的模擬環境里原地“步行”，吃著機器速生的“優質牧草”。厭倦了這樣的虛擬生活，樺林對外面荒蕪的原始牧場產生了極大的興趣，在那里，他結識了小伙伴黑娃。黑娃帶著樺林深入牧場的深溝險壑，學習騎馬，“訓練”野兔，聽鳥兒們比賽唱歌，看到了燦爛的星河和玫瑰色的朝霞。當然，他們也遇到了重重挑戰，打狼、斗龍、戰勝金錢豹、援救外星人……樺林由原來膽小的網絡男孩成長為一個勇敢的男子漢，黑娃是他精神成長的引領者。在小說中，黑娃“黑里透紅，十分健壯”，即使是冬天也赤著上身，是原始牧場的主人。與孱弱膽小的電腦兒童相比，他是一個真正的自然之子。在他背后，是原始自然與現代科技的對立，也是虛擬與現實的對立。一個十歲的小讀者說：“樺林的生活太可怕了！”在樺林的生活中，同學們的交流也是在網絡上，除了討論復習資料，也播放大家自拍的小視頻。沒有與孩子們天然親近的大自然，也沒有手拉手一起游戲的玩伴，與黑娃的牧場相比，這樣的生活蒼白無趣，卻是當下孩子們的日常。在現代科技的助力下，人類用虛擬的方式過著原本現實的生活；而孩子們只能在幻想中把黑娃的牧場變成現實。

游戲是兒童把握生活的方式，是人類童年期不可或缺的本體活動。兒童游戲有著豐富的形式和內涵，絕非網絡游戲可以涵蓋。黑娃帶著樺林暢游牧場，恰如彼得·潘帶著孩子們飛到了永無島。這是成人無法抵達的地方。小說中，黑娃的牧場世界是成人們看不到的。所以，孩子們打狼，成人看到老鼠；孩子們斗龍，成人看到草蜥。沒有了童真的眼睛和心靈，成人只有物質功利和內在的焦慮。在成人與兒童的對立中，黑娃成為永恒童年的代表和象征。

科技要怎樣發展？人類究竟要往何處去？這不僅僅是成人應當反思的問題。小說用兒童的方式引導他們思考，避免對科技的簡單認識，因為他們才是世界未來的主人。這其中滲透著牧鈴的隱憂和深切的人文關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