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煒飛
去年放暑假前,我接到姐姐的電話,她讓我假期里務必回去一趟。“怎么,姐夫又發了‘橫財?”聽她聲音里有抑制不住的興奮,我忍不住揶揄她。
姐姐大我兩歲,從小就明眸皓齒,美艷驚人。估計是我媽生她時用盡了心力,到生我時就沒力氣了,像蒸饅頭時隨意抓了把堿,放多了,生出來時不僅發黃,還粗糙。連我媽都覺得對不住我,時常笑著寬慰我:“你姐是漂亮,可是沒有你聰明呀。”
媽媽的這種鼓勵和暗示,讓我的學習成績遠遠超越姐姐。而姐姐卻在其漂亮“光環”的籠罩下,越來越怠慢學業。屢教不改后,媽媽氣得總拿我的學習成績來訓斥她,她則不甘示弱地頂嘴:“學習好有什么用,長得那么丑!”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們的疏離越來越深。
中考后,姐姐上了藝術學校,也更加注重穿衣打扮,一心一意想釣個“富二代”。我則苦讀三年高中,最終被一所重點大學錄取。我上大學那年,姐姐終于得償所愿地嫁了個“富二代”,一時間成了小伙伴們羨慕的對象。
每次我回去,她都是開著豪車來接我,帶我出入高檔商場。可是那又怎么樣?我不見她與姐夫出雙入對。看她孤單地坐在富麗堂皇的客廳里,我問她:“你幸福嗎?”燈光下,她一臉倔強,居高臨下地瞪我:“那當然。”“你就是一只‘花瓶,有你活受罪的時候。”我恨鐵不成鋼的話音一落,她就沖我吼:“‘花瓶怎么了?”我望著她眼里閃爍的淚光,咬牙切齒地說:“那只是擺設,而你這么美麗,應該是藝術品!”
我以為“花瓶”姐姐讓我回來沒什么好事,可我回家后大吃一驚,原來她辦了所藝術學校,想讓我加入。“可別只是一時興起。”我真心為她高興,卻不忘揶揄。出乎意料的是,姐姐每天風風火火地做事,相當熱情。于是,我每天也樂滋滋地跟她去給孩子們上課。媽媽見我們姐妹倆終于同進同出,臉上盛滿苦惱的皺褶終于舒展開來。
晚上,在家里吃著媽媽給我們特意烙的蔥花餅,喝著媽媽熬的小米粥,我們像回到了小時候。我和姐姐躺在小時候睡的床上推心置腹,我才知道,姐姐曾一度為姐夫的花心苦惱崩潰。想著姐姐這幾年的委屈,我緊緊握住她的手,姐姐卻話鋒一轉:“你那么優秀,讓我很有面子,給了我很多指引和勇氣。”我忽然明白,雖有負氣,我們依然是血脈相連的姐妹。
暑假結束后,我回到北京繼續讀研考博。有段時間,我心里有種莫名的擔憂。可是往家里打電話,姐姐卻總說沒什么事。后來我才知道,媽媽因腦梗住院,姐姐怕影響我,一個人默默承擔了一切。當我從北京趕回家的時候,媽媽已出了院。我抱著媽媽哭,又抱著姐姐哭。我拿出僅有的一張儲蓄卡,對姐姐抱歉地說:“這里邊只有八千多元,你給媽請護工吧。”姐姐接過我的卡,又塞回了我包里:“錢的事不用你管,你管好自己就行了。”那一刻,我看到了姐姐的擔當和魄力,她游刃有余地把一切都解決好,催我趕緊回去上學。
那之后,每次和姐姐視頻,她都笑容滿面,告訴我她開了分校,給爸媽換了套大點的新房,她懷孕了……聲音里的幸福和滿足感不言而喻。
今年暑假,姐姐生了個兒子,我回家探望。姐夫雙手抱著白胖的小子迎接我,一臉無奈地對我說:“快管管你姐姐,她最聽你的了。月子里還操心學校的事,將來身體留后遺癥了怎么辦?”
看著姐夫擔心的樣子,我偷偷跟姐姐說:“姐夫也知道心疼人了?”姐姐抿嘴一笑:“他必須學會呀,好在我‘貌美如花的時候嫁給了他!”姐姐吃吃地笑,深深地看我一眼。我瞬間領悟,她說的貌美如花,并非是指顏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