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雪
前不久,我在菜市場碰見了兒子加加的一個女同學。小姑娘抱著未滿周歲的妹妹跟媽媽一起買菜。我夸她是個好姐姐。她問加加是不是也經常在家抱妹妹。我撇撇嘴說:“他才不抱,懶得很!”這時,小姑娘若有所思地說:“可是……他很幽默啊!”
這么不合邏輯的對話把我給逗樂了。的確,雖然兒子很淘氣,但他也有優點呀——我就是靠著這樣別扭的邏輯讓自己云淡風輕的。
加加從小就很淘氣,經常把圖書、玩具弄得到處都是,地板、墻壁上也常常遭他胡亂涂鴉,出去玩還喜歡欺負小朋友……我常常擔心,這么調皮的小孩上學了可怎么辦。
然而,加加讀幼兒園時,班主任寫的第一個評語卻是“他是男孩子里面比較乖的一個”,還在第一次家長會上點名表揚了他。我很不踏實,滿腹狐疑:“老師怕是認錯人了吧?要不就是加加在偽裝。”
果然,有一天我去接加加放學,一貫表揚他的老師一看見我就皺著眉頭跟我說:“您兒子怎么這么皮啊?上課時間坐不住,看書時間‘逛大街,不睡午覺還搗亂別人,還把小朋友咬哭啦……沒見過這么調皮的!”那一刻,我一直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了。從那以后,放學去接他時,老師的那句“加加媽媽,跟你說件事啊”就成了家常便飯。作為家長,我只好一面向老師保證回去好好教訓兒子,一面暗自咬牙切齒:“這小子真不讓人省心!”
一次,老師又眉頭緊鎖地向我反映:“上手工課,別的孩子都認真拼圖,加加卻一點兒也不老實,把可拼裝的塑料雪花片玩具弄得滿地都是。”我正準備批評加加,一扭頭卻看到了他委屈的小眼神。我頓時心軟了下來,不再著急批評他,而是輕聲問他到底怎么回事。他猶豫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說:“我覺得把塑料雪花片丟在地板上,用腳踩著滑來滑去更好玩!”
原來如此,聽到這個解釋,老師也很意外,忙引導他說:“你的想法也不錯,但只適合在角落玩,不然其他小朋友踩上了很容易摔跤。”看著加加點頭的認真勁兒,我很欣慰,孩子愛搗亂,可能真的有理。
那年,加加終于要幼兒園畢業了,我長期緊繃的精神稍稍松懈。誰知,畢業前夕又出了狀況。
幼兒園“六一”節要舉行會演。會演前一天,我去接加加放學,卻被老師委婉告知:“明天會演會有領導來視察,所以就讓加加在家休息一天吧。”我頓時心里像塞進了一團棉花,這是嫌加加表現不好,怕他“有礙觀瞻”呀。關于表演,兒子有不守紀律的“前科”,有一次還公然表演“脫衣舞”。所以,我也不好說什么,只怏怏地領著加加出了幼兒園。
等在幼兒園門口的加加爸爸聽說了這件事后,卻一改往日的斯文形象,怒氣沖沖進去找老師評理。十幾分鐘后,加加爸爸出來了,像一只戰勝的公雞說:“不讓參加?敢!‘六一是孩子過節,又不是領導過節!”頓了一頓,他又提醒:“兒子,明天表演可不能失控,不能想怎么跳怎么跳!”雖然爸爸的語氣非常嚴厲,加加的眼睛卻閃出興奮的小火苗,他連忙點頭:“我知道了。”
值得慶幸的是,正式表演時,加加沒再整出什么幺蛾子,也算是為自己的幼兒園生活畫上了完美的句號。可同時,我也意識到,家有淘氣娃,我一刻都不能放松。
果然,升入小學后,加加仍然沒有改掉淘氣的習慣,什么上課說話、寫作業不認真、做課間操不遵守紀律……各種各樣的問題層出不窮,罰站、留堂、叫家長等仍舊輪著來。但我和加加爸爸始終堅持一點:孩子犯錯不能簡單粗暴指責,在批評教育的同時,要給他安全感。而加加也會“投桃報李”,至少能安分好幾天。
由于喜歡寫文字,我常把加加的“淘氣事跡”寫在我的公眾號里。有一次,一位老朋友給我留言說:“每次不知該怎么對付家里的淘氣娃時,就會來你這兒尋找安慰和學習方法!”
我只好回她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不過,雖然我也常常對兒子恨鐵不成鋼,但完全不像別的媽媽那樣焦慮。因為我明白兒子的小打小鬧不會牽扯到大是大非,相信他不等于任由他胡作非為,安全問題和品格問題我會嚴加管教,讓他知道淘氣不等于頑劣,其他順其自然就好。
有一次,我剛給學生上完課,便接到了加加老師的電話:“您兒子把學校走廊上掛的愛迪生肖像給打碎了!”聞此,我都快哭了,腦子里全是加加被玻璃割傷的畫面,連忙顫抖著聲音問:“他有傷到自己嗎?有傷到其他小朋友嗎?”老師的一句“那倒沒有”,終于讓我懸著的心放了下來。我連忙調整好呼吸,準備好好挨訓。
那天下午,加加是由爸爸領著去學校道歉賠償的。看著他耷拉著腦袋的可憐樣兒,我囑咐:“要虛心接受批評,有爸爸在不怕的。”加加爸爸則一瞪眼:“這次一定要讓他自己道歉,胡亂打鬧涉及安全問題,得讓他學會負責!”
大概是明白了問題的嚴重性,加加還真老實了一段時間。到現在五年級了,雖然加加小錯不斷,但用老師的話說,他一直“在向優秀的方向發展”。
一直以來,除了老師的反饋,我經常用兩個問題了解加加在學校的狀況:“最近有沒有被老師表揚啊?”“最近有沒有被批評啊?”最近的一次,他雖然對兩個問題都給出了“沒有”的答案,還補充了一句“我默默無聞”。聽了這句話,我卻有種莫名的幸福感,比起他在學校釀造的“腥風血雨”,我天天期盼的就是這種“默默無聞”啊!
(題圖由作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