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天怡 沈怡萍
一、引言
萬峰山房僧釋篆玉是清代雍正、乾隆時期的著名詩僧,他是“南屏詩社”的重要成員,浙派詩僧的代表人物之一,與另一位著名詩僧釋明中一起,不僅對南屏詩社的成立和運轉有重要作用,還對浙派文學藝術創作有著不可磨滅的影響。釋篆玉在文學、詩歌、篆刻上都有不小的成就,以詩歌為例,著有《話墮集》,共計三輯,收錄了釋篆玉的詩歌創作。釋篆玉的詩歌與其他的詩僧不同,詩歌中不曾透露出蔬筍氣,這也是他有別于其他詩僧之處。現在學界對釋篆玉和南屏詩社以及浙派文學藝術創作的研究較少,很難反映出浙派文人的藝術特點和突出貢獻,釋篆玉作為南屏詩社的重要成員和浙派文人的代表人物之一,具有較大的研究價值和意義。
二、釋篆玉的生平和創作活動
有關釋篆玉的資料并不少,在清代釋際祥編撰的《凈慈寺志》以及釋名一《國朝禪林詩品》等多種文獻中均有記載。釋篆玉先后加入西湖吟社、南屏詩社和湖南詩社,與厲鶚、杭世駿、金農、沈德潛等人以詩詞相酬答,釋篆玉的生平和創作活動也多被同時代的文人墨客所記載。
釋篆玉,字讓山,號嶺云,又號南屏主人,俗姓萬氏,仁和(今杭州)人。生于清康熙四十四年(1705),卒于乾隆三十二年(1767),西湖南屏萬峰山房僧人,杭州凈慈寺金石僧。年十七,投凈慈寺剃染。受戒昭慶寺,嗣法雷巖,為臨濟宗第三十五世,貫通義疏,精研戒律。雍正十二年(1734)游京師,受和碩莊親王接見,住京師海淀法界觀心佛堂。雍正十三年(1735),由侍郎海望引薦于雍正皇帝,奉旨速還,住南屏萬峰山房。萬峰山房在南屏山北麓,又名小南屏,為樾堂和尚退院之地,釋篆玉閑居養靜,善鼓琴,工行草,游情翰墨。乾隆十六年(1751),德清縣令李芳榕請釋篆玉住棲水大善寺。是年三月,清高宗弘歷南巡,制府遴選道德清高的十位僧人迎鑾,以備顧問,釋篆玉在其列。大善寺山門淡泊,釋篆玉損衣縮食,為眾僧人謀粥飯不暇,一住十年,不萌退院之志。乾隆二十五年(1760),桐廬縣令陳虞盛邀請釋篆玉住秀溪龍翔寺,龍翔寺貧瘠略如大善寺,釋篆玉樂其閑靜,即以為安禪立命之地。乾隆三十二年(1767)重九日圓寂,作辭世偈云:“來無一物,去無一物,快活七九,逍遙自得。”釋篆玉圓寂后,由其門弟子建塔南屏,詩友杭世駿為撰《嶺云大師塔銘》。留世有《話墮集》三輯,《南屏續志》一卷。
釋篆玉住南屏萬峰山房,為萬峰庵庵主,禪余游情詩書篆刻,黃徹的《碧溪詩話》載:“讓公住南屏,手茸山舫,落成之日,題詩璧間者甚夥,一時傳為韻事。”釋篆玉工詩,以高行見稱于杭世駿,與厲鶚等人相交好,結詩社于南屏山萬峰庵之山舫,即南屏詩社。南屏詩社是乾隆九年(1744)由杭世駿被罷官歸杭后,與里中耆舊及方外友結南屏詩社,這里的方外友正是詩僧釋明中與釋篆玉。王昶在《湖海詩傳》中曰:“讓山居西湖之北,云水翛然,與烎虛掩關卻掃。同擅詩畫,為法門兄弟,不啻無著天親。”烎虛是釋明中的號,釋篆玉與明中在凈慈寺時為法門兄弟,又同好詩畫篆刻,兩人均為南屏詩社中重要的詩僧、方外成員。
釋篆玉“參學之外,不入軟紅”,與其交往的也多是南屏詩社的成員,釋篆玉的詩集《話墮集》中的序也多為南屏詩社的成員所作。《話墮集》共三輯,每輯三卷,初集杭世駿序評價釋篆玉道:“北山則恒公,南屏則讓師也”。二集魯曾煜序稱“讓師精內典,通儒家言,書法入能品,尤長于詩,風骨嶄新,其詞淹秀明約,有初唐劉希夷、喬知之、盛唐常建、劉慎虛之風”。三集傅王露云:“雍正癸丑(1733)歸田,徙居武林間,為一二朋好闌入西湖吟社,得識嶺云讓公”,表明釋篆玉與傅王露早在西湖吟社之時便已結識。
關于南屏詩社的其他成員,據劉正平老師在《南屏詩社考論》一文中考證,主要有杭世駿、顧之珽、厲鶚、丁敬等人。釋篆玉與社中成員交往甚密,以詩畫金石會友,經常參加詩社組織的唱酬活動。袁枚的《隨園詩話》中便寫道:“乾隆初,杭州詩酒之會最盛……每到西湖堤上,掎裳聯襼,若屏風然。有明中、讓山兩詩僧留宿古寺,詩成傳抄,紙價為貴。”南屏詩社的活動一般是由社長組織詩會,為每人分韻賦詩,眾人“縱游湖山佳處,觴詠流連,以繼八社高風”。此類活動以及完成的詩作,在釋篆玉的《話墮集》中收錄頗多。
三、釋篆玉的詩歌成就
釋篆玉的詩大多收錄在《話墮集》中,《話墮集》共三集,初集前有南屏山人小像,乾隆十三年厲鄂序、乾隆九年杭世駿序及釋篆玉自序,共錄古今體詩二百三十首;二集前有乾隆十八年魯曾煜序,共錄古今體詩二百十八首;三集前有乾隆二十四年傅王露所作序,共錄詩二百余首。詩歌內容較為豐富,有游覽美景之后詩興大發所作,如《獨游龍井》《庚申立春后一日游竹素園》;有送別友人后所作,如《苕川客舍送潘孝廉》;也有忽得興致揮毫而作,如《秋日南屏坐雨》等;其中也收入了釋篆玉友人的詩作,如杭世駿的《雨過凈慈契原草堂聽讓公彈琴作》。《話墮集》中詩歌大多清麗,釋篆玉的僧人生活從中可窺得一斑。
時人對其詩多有評論,傅王露《話墮集序略》曰:“其詩興趣超夐,不落言詮。”厲鄂《話墮集序》曰:“每愛以韻語為佛事,與白衣居士相提唱,空靈圓秀,無一字不從七個蒲團上來,卻無一字有折腳鐺邊蔬筍氣。”清代王昶《蒲褐山房詩話》云:“讓山居西湖之北,云水翛然,與烎虛掩關卻掃,同擅詩畫,為法門兄弟,不啻無著天親。……而讓山參學之外不入軟紅,又如雪嶠之于天童也。其詩幽新清悟,有攬擷之不盡者。”可見釋篆玉的詩歌空靈圓秀,幽新空麗,不落窠臼,所以他的詩歌創作成就得到了諸多的高度評價。釋篆玉交游大多為白衣居士,南屏詩社中的成員也是愛好作詩之人,沒有受到世俗的熏陶,更為質樸和素雅。凈慈寺的詩風始于明萬歷年間釋大壑,到釋篆玉的入室弟子釋禪一,七代皆能詩。阮七曾書“七代詩僧精舍”額以贈之南屏萬峰山房,不禁讓人發問“得毋南屏屢得詩僧,其泉石秀靈有致之歟?”
四、釋篆玉的治印之才
釋篆玉亦擅長治印,流傳下來的印作皆有出處,透過這些印文,我們也能一窺釋篆玉的性格。如:
“我靜如鏡”出自魏晉陸機的《隴西行》:“我靜如鏡,民動如煙。事以形兆,應以象懸。豈曰無才,世鮮興賢。”
“靜”與“鏡”同音,用明鏡來比擬內心虛靜的狀態,此為妙句,釋篆玉用此印也透露出他心如明鏡的空凈。“至德不孤”是從《論語·里仁》中“德不孤,必有鄰”一句而來,意思是有道德的人是不會孤單的,一定會有志同道合的人來和他相伴。“要以清心省事為本”是南宋呂本中在《官箴》中所言:“當官者,凡異色人,皆不宜與之相接。巫祝尼媼之類,尤宜疏絕。要以清心省事為本。”為官之人,應當與巫祝尼媼這些最易“搬弄是非”之人絕其往來,這樣才能清心省事。釋篆玉作為僧人,結交的多是上層文人士大夫,對巫婆、尼姑之流還是不可避免地帶有偏見,這種偏見出家人也不能免俗。
“新寧汪啟淑章”是為著名印學家汪啟淑所刻私章,汪啟淑也是南屏詩社的成員。汪啟淑在《印人傳》中評價釋篆玉:“間涉摹印,不沾沾于仿秦臨漢,別出機杼,有雪漁、嘯民蒼動之趣,而無劍拔弩張霸氣,真能以心印印世者。”這里的雪漁、嘯民分別指何震與蘇宣,他們的篆刻不主故常,歸于古樸典雅,在當時有著很高的造詣。釋篆玉治印之才頗高,被贊有雪漁、嘯民蒼動之趣,從釋篆玉的幾枚印作來看,也受到法門師兄明中以及浙派印人丁敬的影響,后釋篆玉到桐鄉龍翔寺任方丈,也將浙派的印風帶到了桐鄉。
五、結語
釋篆玉學識博通,詩、書、畫俱佳,也擅長彈奏古琴,他的詩作無一有蔬筍氣,不落言詮,摹印中也透露出有雪漁、嘯民蒼動之趣,寫詩治印之才不可多得。釋篆玉先后曾在凈慈寺、南屏萬峰山房、龍翔寺受過戒律,昭慶寺的寺志之序也有釋篆玉所作。加入南屏詩社并逐漸成為其中的一位重要成員,釋篆玉對南屏詩社的發展和壯大有非常大的幫助,并且同時作為浙派文人的代表人物之一,現今對于浙派文人的研究較少,本文對釋篆玉以及南屏詩社的研究,為這一領域增彩添色,豐富更多的研究內容與研究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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