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西文化逐漸交融的時代背景下,中國藝術更需要放在全球的文化語境中考量,才得以實現人類共同的文化價值。從東西方藝術發展脈絡看,我們需暫時放下先入為主的慣性認知,再次認識中國傳統藝術走入當代性的問題,才具有全球文化的發展視野。如果按藝術表現方式出現的先后順序來劃分,中國畫、油畫、版畫、雕塑、水彩水粉等畫種,的確可以算是傳統藝術,有些畫種因起源較早,發展時間很長,甚至可以稱得上古老的藝術。為什么到現在,傳統藝術依然有著較強的生命力,特別是在中國,傳統藝術創作仍方興未艾,從事此類創作的藝術家非常之多,其數量之眾在全世界都應是首屈一指。然而從現狀看,傳統藝術創作卻創新力度不大,缺乏后勁,這的確是一個需要客觀面對,不容回避的話題。如果認為這個話題具有現實的積極意義,談論就可以涉及四個方面。
一、以西方藝術發展史立場看待中國傳統藝術發展問題。近些年,不少學者和藝術家對中國傳統藝術的發展狀況顯得不太樂觀,認為最終窮途末路是必然。因為按照西方藝術發展過程來看,這些傳統藝術形式已是幾十年前甚至百余年前的事了,形式已死,繪畫自然也已亡。尤其是波普、裝置、影像、行為等藝術形式先后出現后,傳統造型藝術更顯得已經過時,似乎已成了博物館藝術,沒有發展創新的可能甚至必要。然而,近三十年,我們目睹了西方把各種藝術形式基本走了一遍之后,除了些許失望之外,我們是否仍然可以繼續發問,藝術真的完全可以脫離人的視覺而存在?是否可以不再需要個體精神和自然的交流和表達,而不繼續存在有意味的形式?
二、傳統藝術縱向研究的瓶頸。傳統藝術縱向研究從地域范圍看,可以分為兩條線,一是中國畫和民間藝術的傳統繼承發展研究,二是油畫、版畫、雕塑、水彩水粉等藝術種類的西方傳統的學習發展研究。這兩條線分別承襲的是東西方藝術各自的縱向傳統,雖有交叉融合,但各自縱向主體仍然未基本改變。從時間上和發展情況來看,兩邊藝術傳統的流變時間很長,其藝術形式皆在不同的歷史時期發生過變化和更迭,其形態皆比較成熟。故傳統深厚,綿延數百年,當今藝術家繼承不易,創新發展也頗為艱難,也難以再有重大突破。尤其造型藝術在西方已不再是主流,繼承傳統更為艱難,國內在繼承學習中迂回難以突破,逐漸呈現衰靡之狀態,多游離在技的層面,技法至上是創作出現的普遍現象,美展此類現象尤為突出。
三、傳統藝術研究深度的問題。當下,不少藝術家和作品都停留在形式和內容的表層關系上思考。尤其是內容,即側重于表達主題的選擇,如前些年全國美展頻繁出現的農民工、美女沙發躺等題材,基本是主題和內容先行,在技法上盡顯嫻熟炫技之能事,很少思考在藝術本體上的創新和變革,是缺乏藝術深度的表現。當所有的題材已被藝術家們畫遍,似乎再也沒有花樣可以翻新,藝術本體研究的弱化便普遍走向平庸。重識美術史,我們會發現一個現象,本體上的重新認識是構成新的美術史,發生藝術變革的共性。如莫奈等人在油畫里對室外自然光的認識和利用,產生了印象派的創作觀念。塞尚發現自然物體的解析構成,拿到了開啟現代繪畫的鑰匙。達利對夢境的迷戀,精神介入現實的表達,促生了超現實主義的出現。杜尚認為藝術主體表達可以是對現成品的利用。森·山方認識到西方焦點透視的局限性,轉換習慣性視覺心理完成作品,都是從改變藝術本體開始,而導致另一種藝術形式的誕生。我要提出的是,當前中國傳統藝術普遍缺乏的藝術本體的深入革新,擺脫慣性觀念的制約和束縛,突破瓶頸,以實現形式創新和發展。
四、跨學科研究走入當代的可能性。一個新藝術現象的發生,通常是從藝術本體開始,但是依靠本學科的深入仿佛是在過一座獨木橋,并不是絕對不可行,但可能會深陷其窠,容易重蹈他人覆轍,尤其是當今的傳統藝術,本體諸多形式皆有探索,很難再找到突破口和空白點。中國畫里談到的“功夫在畫外”便有此意,即在其它知識領域的學習對繪畫思維的拓展。這可以看作是跨學科的介入實現創造的一種路徑。中國哲學、西方現代哲學、心理學、媒體影像對造型藝術的實踐研究的拓展,如精神分析學、現象學等學科在繪畫領域的介入,米羅、賈科梅蒂、弗洛伊德、艾瑞克·費舍爾的實踐研究皆以此而有成就。從以上情況可見,中國傳統藝術的確是在逐漸走向一個瓶頸時期,這是從事傳統藝術創作的藝術家需要客觀理性認識到的,其創造性地完成需要一個較為廣闊的知識背景作支撐,因當下各學科研究有不同程度的發展,跨學科提供了一種深入轉化藝術本體的表達方式,推動傳統藝術走入當代性,形成傳統藝術共享學科交叉帶來的真正的創造發展的可能。
在任何時期的藝術發展過程中,作為當代的學者和藝術家,需要盡可能的客觀認識和對待曾經發生和正在發生的藝術現象,退出原有的認識誤區重新審讀,才能回到現象本身,才能夠真正走入當代,實現當下其應有的藝術創造和文化價值。
(作者簡介:黃劍武,湖北黃石人,油畫家、藝術評論家,畢業于浙江師范大學美術學院美術學專業獲碩士學位,重慶市文化藝術研究院副研究員,編輯部負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