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麥
星期天下午,霍鐵到南江市科技館的新館參加科普講座。講座結束時,天已經黑透了。霍鐵一邊回味著講座內容,一邊向前走。
天陰沉沉的,不一會兒竟然下起了雨。這一帶比較偏僻,霍鐵急匆匆地往前走,謝天謝地,前面總算出現了一家店鋪。
這是一家不起眼的小店,門口只有一個簡易的霓虹燈招牌寫著“宜春茶社”。推門進去,店里的裝潢也很簡陋,一個五六十平方米的長方形開間里,隨意擺放著七八張麻將桌和牌桌,看起來像是一家供附近居民休閑娛樂的場所。
店里的人并不多,只有中間的兩張桌子旁有客人在打牌。
正對著門口的是一個U型吧臺。走近了,霍鐵才看到吧臺里坐著一個二十多歲的服務生,正在埋頭看書。
霍鐵點了一杯奶茶,看書看得入神的服務生似乎不太滿意被人打擾,很不情愿地沖好了奶茶放在吧臺上,然后指著旁邊的一個紙盒說:“盒子里有糖,需要的話自己加。”
那是一盒方糖。霍鐵隨手拿了一顆丟進杯子里,就近找了把椅子坐下來休息。
過了四五分鐘,一位剛才在打牌的老爺爺走了過來。他看起來七十歲左右,身材瘦高,精神矍鑠。他徑直來到吧臺,說道:“拿一盒A級貢菊。”很顯然,老爺爺是熟客。服務生趕緊站起身,從架子上取了一盒茶葉,然后又取出一個精致的瓷碟,從剛才的紙盒里取出兩顆方糖放上去,一起遞到了老爺爺面前。
“老丁,快點!”牌友在催促了。老丁卻不在意,付過錢又和小伙子說了兩句話,這才回到牌桌前坐下。
外面的雨仍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霍鐵覺得實在無趣,便干脆來到牌桌旁觀戰。老丁的牌友也是兩位年紀與其相仿的老人,老丁叫他們“老張”和“老王”。
桌子上除了散亂的紙牌,還放著一個熱水壺、一盒貢菊和一個瓷碟。三個老人每人面前都放著一個保溫杯,里面泡著菊花茶,而碟子里的方糖已經不見了。
這一局老王輸了,贏了牌的老丁高興得哈哈大笑。突然,老王的表情扭曲起來,接著就用手捂住自己的腹部,十分痛苦的樣子。
“喂,搞什么名堂!”老張故意裝作不高興的樣子,接著又扭過頭笑著對老丁說,“你看!輸了一局可把咱們老王氣壞了。”
霍鐵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可老王似乎并沒有停止“表演”的意思。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雙手劇烈地抖動著,身體也搖晃起來,最后竟然“咕咚”一聲,摔下了凳子。
“老王!你怎么了?”老丁和老張趕緊過來扶住他,屋里其他人聽到響聲也都圍了過來。老王的身體開始抽搐,緊接著,一絲鮮血從他的嘴角流淌出來。
大家都驚呆了。“快叫救護車!”霍鐵高聲喊道。服務生掏出手機,正要撥打電話,忽然,只聽“哎喲”一聲,大家回頭一看,只見老丁也用手捂住自己的腹部,臉上現出痛苦的表情。
霍鐵的心仿佛被一只大手用力地揪住了,瞬間緊張起來。他沖到老丁身邊急切地問道:“您怎么了?”
“疼,疼得很!”老丁咬著牙,話沒說完,就痛苦地蹲了下去。
現場一片混亂。老王痛苦的呻吟聲漸漸停止了,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霍鐵慢慢靠近他,試了試鼻息,又扒開老王的嘴巴看了看,表情沉重地搖了搖頭:“請再撥打110,有人投毒!”
“什么?”眾人非常驚訝,隨即便紛紛議論起來,茶社里更加混亂了。霍鐵習慣性地環顧了一下四周,然后大聲說:“警察到來之前,任何人都不能離開!”
救護車和警車幾乎是同時抵達的。此時老王已經身亡,而老丁則被救護車送往醫院緊急搶救。
負責這起案件的是一位姓常的警官,霍鐵主動向他提起了高警官的名字,巧的是,常警官和高叔叔曾經合作偵破過兩起案件,也算是熟人了。
“從毒性發作的速度來看,應該是劇毒物。”常警官初步判斷道,“服毒的時間最多不超過半小時。”
霍鐵聽了,立刻看了看牌桌上的東西。從遺留在現場的水杯來看,老丁和老王都喝了杯中大約三分之一的水,而老張的杯子則是滿的。
“那就很清楚了——毒藥一定來自水杯里的水。”霍鐵肯定地說。
“為什么這么說?”常警官追問道。霍鐵把自己進店之后看到的情況說了一遍。的確,在這半個小時中,中毒的老王和老丁并未離開過這間茶社,他們除了喝了杯子中的水,沒有進食任何東西,而一直未喝水的老張則躲過一劫。
常警官表示同意,立刻命令助手把水杯、熱水壺、菊花茶還有吧臺上的方糖拿去化驗。
沒多久,檢測結果出來了,但結果卻出乎常警官的意料:老王和老丁喝過的茶水中都檢測出了劇毒物;老丁喝的茶水中,毒物濃度甚至更高一些;而老張的水杯、熱水壺以及吧臺的方糖中,均未檢測出毒物。
霍鐵沉吟道:“據我所知,這種毒物無色無味,樣子和砂糖粒很相似。這么說來,下毒的人有可能把毒藥混在了方糖里,然后趁人不備,把有毒的方糖放進吧臺的糖盒中。也就是說……”
“是的,無差別謀殺。”常警官點點頭,“也就是說,任何人都有可能從里面取走這兩顆有毒的糖。”
吧臺處并沒有監控,服務生也記不住今天都有哪些客人使用過糖盒。常警官只好對在場的人進行仔細問話。
老張戰戰兢兢地講述了事情的經過:老丁說白開水喝著沒味道,就到吧臺買了一盒貢菊,分給他和老王。菊花茶加糖更好喝,但是自己有糖尿病,所以老丁就只取了兩顆方糖,并分給老王一顆。
警方調取了棋牌區的監控錄像,仔細查看了一番,基本上和老張說的吻合。就這樣,案件的調查一下子走進了死胡同。
這時,常警官的手機響了。他簡單說了兩句,掛斷電話,面帶喜色地對霍鐵說:“醫院那邊有消息了,因為送醫及時,老丁已基本脫離危險。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吧!”
“等等,您說什么?”霍鐵驚訝地問道,“老丁被搶救過來了?”
“是啊!”常警官沒想到霍鐵會這么問,“據說并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
“可是他們都喝了有毒的茶水,而且檢測結果顯示,老丁喝的茶水的毒性不是更大嗎?”
“這個……”常警官一時語塞,陷入沉思。
這樣看來,確實有些蹊蹺。監控錄像顯示,兩人幾乎是同時往杯中放入方糖,幾分鐘后,又幾乎同時喝了等量的茶水,怎么會有這么大的差別呢?霍鐵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難道投毒的是老丁?”一旁的實習警察說道。
“為什么?”
“老丁先拿出一顆毒方糖,讓死者放進茶水里,在對方毒發之后,又趁機把有毒的方糖放進自己的水杯中,以此造成自己也是受害者的假象。”
“應該不是這樣的。”霍鐵搖了搖頭,“首先,老丁確實中了毒。而且,兩人幾乎是同時加糖,又同時喝的水。”
大家又一次陷入了沉思之中。
“我想看一下證物。”霍鐵忽然說道。
常警官讓助手把案發現場的幾個水杯拿了過來。霍鐵拿著水杯,翻來覆去地仔細觀察著。這是三個樣子差不多的鋼化玻璃保溫杯,都是簡單的圓柱體造型,不同的是,老王的保溫杯中有一個茶葉濾網。
霍鐵心頭一動,覺得一直彌漫在自己心頭的疑云開始消散。他微笑著說:“我大概明白了!現在只需要弄清楚一個問題,那就是吧臺糖盒里的方糖上,是否能檢測出老丁的指紋。如果有,就說明老丁是兇手。”
警方對剩余的方糖又進行了一次細致的檢查,果然在兩顆方糖上發現了老丁的指紋。
警方立刻對老丁展開調查,面對這個難以解釋的問題,老丁只好承認了自己的罪行。原來前些天,老丁與老王曾因為瑣事大吵了一架,被怒氣沖昏頭腦的老丁一時糊涂,實施了這次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