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之舒曼
——毛翔宇鋼琴獨奏音樂會有感

張蔚鈺（西南科技大學，四川 綿陽 621010）

現任上海音樂學院鋼琴系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及主科教研室主任的著名鋼琴家毛翔宇于2018年4月12日在四川音樂學院大音樂廳舉辦了舒曼作品專場鋼琴獨奏音樂會。

節目單上僅有三部作品，分別是克拉拉·舒曼的作品21號之1的A小調《浪漫曲》、羅伯特·舒曼的作品11號的升f小調《鋼琴奏鳴曲》以及作品6號的《大衛同盟舞集》，但每一部作品基本都是規模龐大，富于深意的。第一次聽作曲家的專場音樂會，想到整場音樂都能感受舒曼作品的魅力，便讓人無比的期待。

當毛翔宇站在即將彈奏的施坦威鋼琴旁邊，一身得體的西服，帶著一副極細的黑框眼鏡，文質彬彬，便有了詩人的氣質。而舒曼曾說過，“我對音樂評論家的要求還是很高的，一個批評家如果只是具有學識和先進思想，那還是不夠的，他同時還應該是一個詩人。”我覺得不僅是音樂評論家，對于鋼琴家等亦如此。把樂曲富有詩意的趣味展示給聽眾，這是舒曼所認為的，我相信也是毛翔宇想為我們展示的。

在我們大多數人的印象里舒曼便是指羅伯特·舒曼（后面簡稱舒曼），其實他的妻子克拉拉·舒曼（后面簡稱克拉拉）也是古往今來的最偉大的女鋼琴家之一，而且也創作了許多優秀的作品，特別是鋼琴作品。毛翔宇所演奏的第一首便是克拉拉·舒曼所作的作品21號之1的A小調《浪漫曲》，雖為《浪漫曲》，但由于寫作于1853年，當時舒曼的精神錯亂和憂郁癥經常發作，作為妻子看到自己的丈夫這樣的狀況，更是悲傷和苦澀，也體現在了這首浪漫曲中。第一部分為行板的速度且節奏緩慢，多以全音符、二分音符等長時值音符為主，旋律悲傷，多為下行的級進。而第二部分雖然旋律比較活潑，但因為不協和音的出現，蘊含的苦澀是再快樂也化不開的。在尾聲中，位于右手高音的旋律逐漸轉向左手低音的旋律，音樂逐漸變弱直至消失，最后主和弦的出現宣告所有音樂情緒的結束。似感受到克拉拉對于舒曼深沉的愛戀，卻因為舒曼的病痛而無比的悲情，讓聽者也為他們感到遺憾和痛惜。

克拉拉在創作這部作品21號的《浪漫曲》之前，還創作了另一部作品號為11的《浪漫曲》，但就略顯青澀了。克拉拉的創作是隨著閱歷的沉淀而變得更加成熟和富于個性。也有人曾懷疑這首部浪漫曲是舒曼所作，但是舒曼的家事簿和克拉拉的手稿中，都可以確定是克拉拉本人所作，足以看出克拉拉創作技法的嫻熟與高超。而克拉拉在音樂上的成功與她的父親，也是舒曼的老師——腓德烈·維克也是分不開，但這也成為了克拉拉和舒曼走向婚姻殿堂最大的障礙。羅伯特·舒曼的作品11號的升f小調《鋼琴奏鳴曲》便是在這段時期內完成的。在這部作品中表現出了兩人不能相見的悲傷與迫切相見的渴望。這首作品一共有四個樂章。第一樂章先是一個引子，主題通過左手三連音的節奏和右手二分音符加附附點的節奏出現，讓人們感覺到深沉與悲切。之后是一個奏鳴曲式的快板樂章，與第二個樂章中的主題環環相扣，起到承上啟下的作用。第二樂章是一個詠嘆調，十分的甜美。第三樂章是一個極為快活的諧謔曲加上一個嬉笑而浮夸的間奏曲。在其中舒曼不僅運用了波蘭舞曲的節奏，而且更運用了各種雙音八度的大跳以及跳音和強音。第四樂章是一個略為莊嚴的快板，采用回旋曲式。似乎在一次一次的斗爭中，舒曼都不懼怕，迎難而上，最終獲得了愛情。

《升f小調第一鋼琴奏鳴曲》是具有自傳性質的。表明了自己為了與心愛的姑娘結婚而斗爭的決心。之后，舒曼和克拉拉又經歷了分離、謠言以及上訴，終于獲得了無需父親同意即可結婚的許可，而這首作品6號的《大衛同盟舞集》就是在這個時期創作完成的。這是一首由十八首小曲子組成的作品，分別是活躍（E、F）、真摯（E）、幽默(F)、急迫(F)、單純(E)、甚快（內在的）(F)、勿快（極為深情的）(E)、生龍活虎(F)、活躍(F)、甚快（敘事曲風格）(F)、單純(E)、幽默(F)、狂野而歡愉(F)、輕柔如歌(E)、意氣風發(E、F)、興致勃勃、仿佛傳自遠方(E、F)、勿快(E)。（所有小曲子都是依順序排列）。這些小曲子都簽有弗洛列斯坦（后面簡稱為弗）和尤賽彼幽斯（后面簡稱為尤）名字的開頭大寫字母E和F。（其實是舒曼虛構出來名為大衛同盟的組織里他本人性格中相互矛盾的兩個極端：弗是熱情、直爽的，尤是內斂、溫和的。）音樂把弗和尤的性格刻畫得栩栩如生，甚至不用看開頭的大寫字母也能分辨出來。放蕩不羈的弗，一會像狂風似的跳著激烈的舞蹈，一會又在和別人講著幽默的故事。而富于幻想的尤，卻是更喜歡大自然：森林和田野，寧靜而愉悅。其中的內容就像是精靈小鬼在鬧新房，捉弄新娘，慶賀婚姻，十分富有詩意。

毛翔宇出版的獨奏專輯《琴韻詩魂》I中也收錄了《大衛同盟舞集》，而與現場演奏相比還是有很大的差別，現場演奏更為震撼。首先第一首樂曲，標明了E和F，說明弗和尤的性格都有所體現。開頭便是以附點音符出現，突出的重音帶著舞曲的特點，也稍帶著弗熱情的性格，而中間段流暢的上下行，以及左右手旋律的交織出現又體現了尤的細膩。第二首的樂曲為真摯（E），延續第一首中尤的節奏和性格特點。第三首和第四首通過跳音、八度以及切分的節奏表現出弗的幽默和急迫。第五首，節奏緩慢，右手八度的大跳后級進下行，表現尤的天真無邪。第六首，通過雙音中小指旋律的級進以及低音的保持，十分熱烈，富于激情。第七首，運用琶音，并把小指的旋律連貫的彈奏，表現出尤的深情。第八首，剛開始左手低音聲部的不斷重復與變化模仿，給人一種歡快的感覺。并延續到最后。第九首，弗于此作結，他的嘴唇因哀傷而顫抖。第十首，用甚快的節奏，有敘事曲的風格。第十一首，與前面第五首相似，表現尤的單純。第十二首，通過剛開始的四個三十二分音符加跳音的運用，再次表現出弗的幽默。第十三首，八分音符和四分音符的節奏加上八度以及和弦的運用突出弗的熱情，之后，改變情緒，變成舒緩而細膩的尤，最后又過渡到弗。第十四首，通過旋律聲部和其他聲部的明顯區別，表現出歌聲和伴奏的關系，讓人真正感到輕柔如歌。第十五首與第十六首都較為歡快，表現出弗和尤的性格共通的地方。第十七首與十八首中，流動感都十分的明顯，在第十七首中，始終有一個聲部以一個音進行斷奏，悠遠而飄渺，而且結束時并沒有更換踏板，而是直接延續到第十八首，力度由極弱到強的完美推進，基調十分的輕柔。

三曲終了，在聽眾們熱烈的喝彩聲和鼓掌聲中，毛翔宇又加演了舒曼的兩首作品。其中一首是作品82號的《森林情景》中的“告別”，然而與字面上的告別確是不同的，少了悲傷的成分，通過旋律聲部和低聲部襯音的彈奏，仿佛是在森林中跳舞，笑著告別森林中的事與物，卻毫不悲傷。

這是我第一次聽作曲家的專場獨奏音樂會，讓我更加的深入了解了舒曼，其次也驚嘆于毛翔宇的技術與情感的處理，他的每個肢體語言和音樂語言都把我們帶到了舒曼人格中不同人物的性格中去，而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他在演奏的過程中，巧妙的運用了踏板，在標記為強的段落也會運用一點弱踏板，使彈出的音雖然還是有著很大的能量，卻又帶著一絲恰當的柔和。音樂與感情的完美配合，可謂是一場完美的獨奏音樂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