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孌(天津師范大學文學院,天津 300387)
泰戈爾繼承了古印度吠陀哲學中的思想,認為世界的本質是愛,宣揚對萬物慈悲為懷的修養和獻身于愛這一無限真理。所以他“以一切親子之愛、夫婦之愛、戀人之愛、愛國主義之愛……”1,呈現出濃重的泛愛主義思想。泰戈爾雖然持有神論和“梵我如一”的世界觀,但他堅持“神”是實在的,而不是虛無的,認為梵我同真,梵要通過我來顯現,并堅持入世、愛世,主張將愛帶入人間,通過我愛的本真去感化這個世界。所以泰戈爾更注重人在實踐中所發揮的積極作用,是一種積極的自救思想。致使泰戈爾以一種極大的熱情去感知這個世界并向這個世界表達愛。也就是這種對愛的感知和物化愛的能力使得泰戈爾在作品上是一個集大成者——“在他長達六十余年的創作生涯中,創作了五十多部詩集、二十余種戲劇、近百篇短片小說、十二部中長篇小說……”2。不僅如此泰戈爾還是著名社會活動家、藝術家、哲學家和印度民族主義者。在他有生之年游歷或拜訪了眾多歐洲或亞洲國家,宣傳他愛的哲學和維護世界和平的心愿。泰戈爾如此旺盛的精力最為主要的是泰戈爾內在支撐力的強大,是內在力量的一種體現。
許地山是中國現代文學史上的一個怪才,是中國著名的作家、宗教哲學史學專家和愛國民主戰士。許地山處在半殖民地、半封建國家的中國下也是過著顛沛流離、坎坷困頓的生活,但在此狀況下許地山卻能潛下心來不同層次地接受基督教、道教和佛教等宗教的洗禮。最終形成他以道教為核心,吸收佛教和基督教的合理成分構成自己思想來源。在這種不同文化的雜糅下也促使他在作品呈現中含有較重的宗教色彩。但值得注意的是在這種濃郁的宗教色彩下也籠罩著或多或少的悲觀情緒,許地山認為人生而不幸,同時許地山是善良的,自己支撐不來的信仰轉而寄希望于他者——宗教救贖。較之泰戈爾,許地山身上這種悲戚之態也與他吸收了基督教教義里人生而有罪的原罪論相關。所以許地山作品中充斥著更多的是愛而無望的空靈與悲愴。
雖然泰戈爾持泛愛主義的自救思想,許地山呈現出宗教救贖的他救思想,但二人殊途同歸地走向人道主義,是心懷善念的溫情作家。許地山在心中也將泰戈爾稱為“知音長者”,但是是什么使得兩位心存善念的人道主義作家呈現出較大出入的泛愛主義的自救思想和宗教救贖的他救思想的呢?筆者將結合兩者所處的時代背景,各自的成長經歷和性格特點等來探尋一二。
泰戈爾出生于1861年5月7日,是印度孟加拉邦加爾各答市的一戶婆羅門種姓家庭。泰戈爾深受孟加拉的三個運動的影響,即宗教改革運動、文學革命運動和民族主義運動。這三個運動的共同特征是打破已有的,建立嶄新的。尤其是印度的民族解放運動體現的是全世界的殖民地和殖民地與半殖民地國家的共同奮斗目標。所以這時的泰戈爾不僅積極倡導本國的民族解放運動,還嚴厲譴責帝國主義國家對其他弱小國家的入侵和掠奪。
但在印度的歷史上,印度一直都呈現的是分崩離析的狀態,所以相比于現實生活,印度人更關注來世的永生問題,所以濃郁的宗教氛圍與出世精神賦予了印度以統一性的文化因素,“解脫”是印度人的最高理想,這可以說是印度大多數人心理的真實想法。但泰戈爾骨子里卻呈現出不同的特質,這以泰戈爾的家庭影響是分不開的。泰戈爾的父親對宗教改革持有滿腔熱忱,并且對待孩子既嚴厲,又開明。他一邊培養孩子們虔誠的宗教情感,一方面又給予孩子充分地選擇權。同時家里還總是定期展開宗教和哲學問題的討論,有時還進行戲劇演出、詩歌朗誦等文娛活動。所以即使印度大的環境是糟糕的,而泰戈爾的成長環境卻是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雙重達標的,造就了泰戈爾樂觀積極的生活心態。
許地山就沒這么幸運了,他出生于1893年2月14日,誕生于臺灣省臺南府城。而接著就趕上甲午中日戰爭,1895年與日本簽署馬關條約,將臺灣割讓給日本,許地山的父親臨危受命出任臺灣籌防局團練局統領,但很快敗北,逃亡汕北。自此許地山一家多數情況下都是顛沛流離的。而許地山的母親醉心于佛法,“許地山生長在這樣一個即愛國又崇佛,既有民族民主思想又恪守傳統道德的家庭里。”3,所以后來許地山在《空山靈雨·弁言》回憶起來說“自入世以來,屢遭變難,四方流離,未嘗寬懷就枕”,可見許地山在童年和青年時期過得十分慘淡,在一個價值觀的形成階段并沒出現一個強大的自我或父親形象去足夠支撐起一股強大的信念,所以這就為許地山從宗教救贖角度尋求他救奠定了一個基礎。
在許地山心中泰戈爾是他在尋求他救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主要表現為對泰戈爾作品的翻譯、對泰戈爾穿著的刻意模仿、對泰戈爾作品和思想的傳播。有跡可循的是許地山在1913年第一次看見泰戈爾的畫像,并聽得別人對泰戈爾的多加贊美與崇敬之情后,就開始大量的閱讀泰戈爾的詩集。并且翻譯出大量泰戈爾作品和印度相關文學作品,成為一個著名的印度文學專家。可看出泰戈爾對許地山的影響是從許地山開始接觸泰戈爾的作品開始的,泰戈爾作品中的泛愛主義對許地山來說恰于久旱逢甘露,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撫平許地山忍而不發的創傷。甚至到了燕京大學,許地山不僅大力推崇泰戈爾。而且還請來了徐志摩對泰戈爾的生平與創作進行介紹。平時,甚至在著裝上也向泰戈爾靠攏,肩披長發,身著一件自行設計的無領、下緣毛邊的褐色長袍。在一九二六年,在結束了留英生活的契機下,回國前直奔印度,終于見到了他崇拜已久在精神上給予他莫大支撐的泰戈爾,兩人侃侃而談,像多年的友人,并且臨別時互贈了禮品。日后許地山每每同別人說起此時,總是非常激動地說:“我讀他的詩,如聞其聲,如見其人。 我真見其人了,” 他親切地稱泰戈爾為“知音長者”。
許地山對泰戈爾崇敬的根本更多的是二者在氣節與品行上面的契合,二人都是從善如流的溫情作家和民族愛國戰士,在崇敬背后更有一種惺惺相惜的親切感。但泰戈爾與許地山也是不同的,泰戈爾的作品中充滿著愛意、和諧和希望,更充分肯定自我的力量,是內心足夠強大的戰士。而許地山無疑是脆弱的和敏感的,顛沛流離的遭遇使得許地山對前途充滿迷茫,他需要不斷地從外界獲得力量去支撐起早已千瘡百孔的內心,所以除了在宗教救贖中獲得外,泰戈爾泛愛主義的思想觀也能夠給予許地山以信心。以此來看泰戈爾除了是許地山的“知音長者”外,也是許地山的“精神導師”,是他救中重要的組成部分。
注釋:
[1]《文學周報》第118期,1924年4月21日.
[2]張羽,《泰戈爾與中國現代文學》,東北師范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02年4月。
[3]周俟松、杜汝森編,《許地山研究集》,南京大學出版社,1989年5月第1版。
[1]周俟松、杜汝森編,《許地山研究集》,南京大學出版社,1989年5月第1版.
[2]張羽,《泰戈爾與中國現代文學》,東北師范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02年4月.
[3]《文學周報》第118期,1924年4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