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堅定的聲音響起,催促作家放下所有的東西,去到大地的深處,在鄉間感受寧靜。近日讀曹景常的散文《走,到鄉間去》,從題目上就可以看出作家的內心世界。他聽從聲音的指引,走在精神的朝圣之路。這不是當下文學的采風活動,而是擺脫焦慮,渴望回歸的尋找。
逃離潮水一般的喧鬧,作家走進大地鄉間,融入草木中,心變得踏實,安靜下來。眼前的情景,使作家為之一動,涌現一陣陣狂喜。在城市中日漸萎縮的情感,被滿眼的綠色激活,泥土的氣息,野地清新的風兒,鳥的鳴叫,注入生命中,煥發出再生的力量。作家的鄉間,則是在生活中的感受,并為之激動的高度形象。不僅僅是感知,而是一種象征,大地的代言人,和精神的歸宿地?!拔衣牭竭@樣一個聲音,在我心底響起。這不是幻覺,也不是臆想,而是澎湃在心底的、一個強烈的聲音。我知道,這是那片廣袤無垠、深情厚土的呼喚,這是那片郁郁蔥蔥的青紗帳的呼喚,這是那片純凈天地的呼喚!是啊,真的到了應該走出這個鋼筋水泥構建的生活空間,到大自然懷抱去的時候了。”
這個聲音折磨人,既痛苦萬狀,也帶來希望。作家選擇聲音的呼喚,歸來的尋找,是一次烈火中的重生。作家情不自禁地說,那是大地親切的召喚,不是白日做夢的胡思亂想。在大地寫作,思索人生的真諦,不可能和罵街的婦人一樣,隨便的謾罵、攻擊別人,油腔滑調,寫出痞子腔的文字。
雅克·德里達指出:“精神的思想棲息在詩人的靈魂之中,它們在那里就是在家中,就是在其故土,就是本土的。詩人給予靈魂而非給予生命。他是賦予靈魂者,不是游戲的推動者或領導者,而是那激發靈魂者。”哲學家說的家,就是博大靈魂的棲居地。大地是作家的家,在這里可以喃喃的述說,放聲的歌唱,游蕩四處。
人與自然應該是和諧相處,而不是消費品。在鋼筋水泥的城市中生活膩歪,去大自然中游玩,耗盡多余的情感。在物欲盛行的今天,技術的高速發展,教化的混亂,人的情感變得冷漠化,心靈的板結,面臨巨大的困境。更多的人尋找解救的方法,這不是藥物所能解決的辦法,大自然是最好療治的地方,重新認識,追求崇高的精神。
生長大地上的每一棵樹,留下生命的蹤跡。無數棵樹,繁衍成族群的部落,它們有倫理道德,與天空、大地和諧相處,守護一方泥土。在大地中恢復人的天真,想象的激情如同清晨的露珠,閃爍著詩意的浪漫。卸下所有束縛的迷彩,恰似天空中飛翔的鳥兒,自由快樂地奔跑,不可能有虛情假意。
作家曹景常不同于一般的寫作者,多年的生活積累,形成自己的創作道路。使他對文字有著個人的獨特的感悟能力。并不標榜什么流派,每一處細節的描繪,真實的傳遞內心的情感?!霸谶@里翻開書,讀到不僅僅是漢字的美,還有漢字在大自然擁抱中,散發出的迷人魅力;在鄉間鋪開一副素箋呢,不用說,未曾動筆,那潔白的素箋上,早就落滿繽紛而浪漫的鄉情和美麗鄉愁。”大自然的寧靜,產生泉水般的純情,撞擊人的心靈,蕩起一撥撥的漣漪,向遠方擴散。它和大地融化在一起,與草木交談,創作新的生命品質。大多寫作者的情感淺薄,熱衷于瑣屑的生活拾取,很少有感動人的文字。
一個人投奔大地的時候,他變成一棵移動的人樹,情感的根須在泥土中扎下,汲取豐富的養分。真正的寫作者,永遠是孤獨的,他是不適宜時代的人。也不可能同流合污,販賣自己的良心,不會為了一點功名,喪失道德的底線。在城市中難以遇到敞開心胸的同道人,虛對虛的交往,是一種生存的狀態。心靈躲藏起來,披掛厚重的灰甲,免得受到傷害。
每一個文字都是一粒種子,質量的優劣,取決于育種的人。即使一粒優良的種子,也需要好的土壤,大自然風調雨順的滋養,到了收獲季節,才能迎來收獲的喜悅。人有了自己獨立的精神,并且要用所有的情感培育,用生命的代價誓死捍衛,不讓一點的臟污侵入進來。
一個人的寫作時間久了,激情在減少,失去創造力的鮮活。寫到一定的時候,要超越自己的野心。建筑和城市可以被摧毀,甚至堅硬的大理石,也能讓時間侵蝕,唯有書寫紙上的文字,它能抗得住打擊,永存下來。
散文正如明代袁宏道所說“似新實腐”,這四個字力重鞭人,說出深刻的道理。散文是從胸襟中沖出來的激流,帶著生命的原性,沒有經過塵緣的浸染,它有真情、個性、風骨和質樸,一路高歌,留下一部宏大的史詩。
作家曹景常走出書齋,走出喧鬧的城市。此時,他關閉所有的信息通道,帶著詩意的心靈,奔向鄉間的大地,和草木進行一場吟唱。他筆下的文字,清洗干凈塵世的俗氣,漫出對萬事萬物的熱愛,終于找到讓人感動的圣地。
作家曹景常素樸的文字,漫出樸素的抒情,當一個個象形的漢字,寫在大地的素箋上,其結果會是怎么樣呢?
高維生,著名散文家,出版散文集、詩集三十余種,主編“大散文”“獨立文叢”等書系,現居山東濱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