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

潘子才

明朗而又富有熱度的陽光溫熱了氣氛，營造出一個柔軟而又透明的夢境。藍天，藍帽，視野被兩個單色調的事物所占據。

熱浪澎湃，自腳底上升。雙眼逐漸被汗水模糊，眼前的東西仿佛一大團一大團高速移動的光影，快速在我眼前逃逸。

有時會很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從前。

淺藍的天，氤氳著熱浪的綠茵地，因汗水的浸潤而顏色微微泛深的帽子。時光如同永久被凍結在此刻，不曾游離。四周不休的蟬鳴，陰涼處整齊的水杯，還有一張張表情復雜的臉和樹蔭下淺薄的圓形光斑，編織出一個標準定義下的夏天。這段蒙上塵埃的記憶以三年為期，終于釀為圓滿。

這片場景跳脫出時間的禁錮，再次將我網入其中。恍若一個久別重逢的故友，我和軍訓都心照不宣地進入彼此。不變的是夏天依舊毒辣的溫度，但新的是我此刻所站的這個地方以及站在我旁邊同樣汗流浹背的面孔。

教官不在的時候我依舊會情不自禁地吐槽，也會肆無忌憚地取笑教官的品位。仿佛依然是三年前的那個自己，不曾變過。身邊一起瘋笑的那群人好像也都沒有離開過，一直定格在腦海里。

前面的人身上穿著的校服，還是把我硬生生地拽回了現實。舊事已逝，新事成故事。我開始像一個偏執的人對新的東西趨之若鶩，以彌補我心頭的缺憾。

我在痛苦的蹲姿里找到了它。縱然嘴上已將教官抱怨得體無完膚，但雙腿仍在掙扎堅持著。我清楚汗水自上流下在皮膚上滑過的感覺，我深刻地記得腿部鋒利的刺痛。但我會珍惜這些，是它們讓我走到了這一刻，讓我的人生有失有得。三年后的我終究還是有了新的態度，一種在成長中不斷被打磨而成的獨屬于自己的血性和勇敢。

我在冰涼的水中找到了它。不同于飲料只為滿足味蕾的貪婪，涼開水以其澄澈透明的外表直抵人的內心的最深處，滿足人最原始的欲望。當涼開水如洪水猛獸般撞擊喉嚨的那一刻，就是最純粹的幸福；不再只是單純地解渴，涼開水已經被暈上一層青春的色彩，如一種新的慰藉，在無力之時予你力量的源泉，讓你能在下一刻勇敢地站起，邁向前方，不畏荊棘與坎途。

我在喊得撕心裂肺的口號中找到了它。不同于三年前的青澀，如今會很自然地使盡全身氣力驕傲地吼出我們的口號。不再只是形式，口號里面裹挾著積壓已久的情緒，蘊含著不肯服輸的血性以及我們心頭的野獸，那是我們熾熱滾燙的青春。新的是口號，新的也是經歷三年后的自己。

然而新的舊的都最終在酣睡中荒蕪。什么驕陽，什么熱浪，都成了一個琥珀色的夢境，在無聲中歸為靜寂，仿佛一切都不曾經歷過。但身上的酸痛告訴我這是印記，是永遠的記憶。

我也會恐懼，也會思索怎樣新地生活。現在看來，所謂孤獨不過矯情而已，如果愿意，每個人都可以是故友，人雖是舊，但感觸和想法是新的。

陽光刺眼，夏意滾燙，微風輕起，呼聲嘹亮。

那是三年后“我們”新的鏡頭，也是一個個十六七歲的血性少年對青春，對自己的一個桀驁不馴的新的許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