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希希
出生于1995年的何猷君,是何鴻燊的第16個孩子。從降生那刻開始,他就注定生活在父親的榮光與陰影之下。
2018年4月,澳門電子競技總會成立,何猷君作為首屆會長,成為當天最忙碌的主角。成立儀式選擇在澳門地標性建筑澳門旅游塔舉行,這座旅游塔隸屬于澳門旅游娛樂有限公司,正是何鴻燊家族旗下公司之一。大會上,幾乎所有與電競行業(yè)關聯的“二代”們都趕來現場為何猷君站臺:除了早早殺入電競領域,組建IG戰(zhàn)隊的“網紅”王思聰之外,還有新世界和周大福掌舵者、傳奇港商鄭裕彤長孫鄭志剛,霍英東之孫、霍英東集團副總裁霍啟剛。
何鴻燊和子女們的故事是媒體熱衷追逐的財富神話,這個自出生起就被鏡頭追逐的年輕人用“媒體的游戲”形容漸漸熟稔的規(guī)則與套路。可以覺出,何猷君樂于向外界展露的部分,是作為“普通人”的一面。至于背后籠罩著神秘光暈的財富家族,則多有隱晦。就如同何家位于香港淺水灣山頂的古堡私宅,坊間流傳著它的奢華和森嚴,但走到近處,才發(fā)現城堡被繁密的植物嚴實地遮擋著,看不清輪廓,唯有枝葉的空隙間,隱約露出淺淺一角的屋宇崢嶸。
庭院烏沉沉的鐵門上,一只金色飛馬牢牢澆鑄在上端,昂首顧盼,但永遠也掙不開、飛不走。從某種角度看,這恰好隱喻著何猷君與家族的關系。何猷君評價自己是“一個好勝的人”,希望別人認可他展翅飛翔的姿態(tài),并在很多采訪場合強調“不靠家里”。但事實是,他的努力在豪門光環(huán)下時常顯得黯淡,人們更多記住的,仍是血統賦予他的高貴羽毛。
一直生活在朱門之內的何猷君,直到12歲時才揭開現實世界的面紗。那年他遵循家族傳統,獨自前往英國讀中學。回憶起當初那個背著包裹在機場等待的瘦削少年,何猷君說“只感到開心,并不害怕”,他期待著即將到來的新生活,帶著迷惘、興奮和沖動,就像飛馬急切地想要飛離城堡。
未知的世界總是值得期待,譬如第一次搭巴士,是作為考試得A的獎勵。此前何猷君對這種雙層的交通工具神往已久。那次,他和哥哥在保鏢的陪同下,坐在巴士最前排,風景在眼前呼嘯而過,“像過山車一樣”,新奇又刺激。他覺得就像是一種探險。
何猷君的高智商學霸人設,讓他在《最強大腦》第五季一開播就備受關注。這樣一位具有足夠話題性的人物,在《最強大腦》的“數字華容道”和“層疊消融”項目中力壓一眾智霸連奪第一,斬獲全場第一個直通晉級資格。“天才學霸”的表現,讓人瞠目結舌。在不少旁觀者眼里,何猷君迄今交出的答卷似乎證明,這個年輕人23年的人生暢然無阻,從未“跌倒”。
從小到大,何猷君學業(yè)優(yōu)異,是“別人家的孩子”。2011年在全英數學奧林匹克競賽中以109/120的優(yōu)異成績勝出。2013年被麻省理工和劍橋大學同時錄取。他選擇了麻省理工,成了當年全港唯一一個被這所學校錄取的學生。申請到MIT學位之后,曾經有人質疑何猷君的學位是家族為MIT捐圖書館獲得的。為了打消這種質疑,何猷君有點賭氣地把全球的名校都申請了一遍。“遇到這樣的質疑,我又去想考全世界最厲害的大學,我都考一遍,MIT,耶魯,斯坦福,劍橋,UCLA,普林斯頓,全考進去,這樣不可能有人說你家里捐那么多圖書館吧。”
他在大二集中修了八門課,相比一般的學生的四門多了一倍,也因此讓他忙碌得焦頭爛額。3年后,何猷君提前結束本科學業(yè),被錄取為這所古老名校“史上最年輕”的金融碩士研究生。他曾在網上曬過一份本科成績單,科科接近滿分。收到錄取通知書后,何猷君爬上麻省理工著名的白色圓頂建筑,張揚地宣布自己考上了金融碩士。
霍英東曾說賭王好勝,處處都喜歡贏。何猷君認為,自己在這方面和父親很像。何猷君努力的痕跡在家族光環(huán)的映射下,更顯榮耀。他覺得,堅持選擇麻省理工學院,是“出生以來最果敢的決定”。當時,何鴻桑更希望他去劍橋,而父親在家里是絕對的權威。何超瓊當年就是按父親的建議,把志愿從英國文學系改到商學院。
“我爸爸老了,可能沒聽說過麻省理工。”何猷君說。或許,在他的世界里,一些關于自由和理想的東西,此時已經開始閃爍。
何猷君、鄭志剛、霍啟剛幾乎是中國港澳地區(qū)豪門二代的頂配組合,而三人家族早在歷史商海浮沉中緊密捆綁。1960年代,何鴻燊聯手霍英東、葉漢和葉德利奪得澳門博彩專營權牌照,將澳門打造成與美國拉斯維加斯。摩納哥的蒙地卡羅齊名的世界賭城。20年后。在何鴻燊與“前賭王”葉漢的公司控制權爭奪中,葉漢最終將所持有的10%股份,轉售給何鴻燊指定的香港大亨鄭裕彤。
父輩們建立的同盟關系,在后代身上得到了延續(xù)。此前他們締造博彩王國,如今他們的后輩在電競的蠻荒帝國上開辟新疆土。2017年年底。何猷君低調加入游戲公司創(chuàng)夢天地。這家曾經在納斯達克上市的手游發(fā)行商,股東團隊還包括騰訊公司,以及王思聰的普思資本。
看似順風順水的游戲創(chuàng)業(yè),起初并未得到家族認可。當何猷君向母親提出游戲創(chuàng)業(yè)的想法時,母親梁安琪的態(tài)度是“冷漠”。梁安琪為何猷君安排了一條進入世界頂級銀行入職的道路,然而畢業(yè)之后的何猷君背離了家人的意愿。他主動來到上海,成為了一名“滬漂”,從五平米三個人的小團隊開始了自己的創(chuàng)業(yè)之路。那個乘次巴士都會很激動的男孩長大了。現在的何猷君在上海經常搭地鐵,包括上下班高峰期,這是為了避免堵車浪費時間。啃面包,吃泡面成了何猷君的家常便飯,與很多滬漂一起,白手起家,勤勤懇懇。只不過身為老板的他,對自己的要求高了又高,闖出屬于自己的一片天,是何猷君最大的愿望。
創(chuàng)業(yè)初期的何猷君與家族進行了一場分裂式的拉鋸戰(zhàn)。“我沒有征詢母親的意見。意思是我沒有要她一分錢。這可能是兩代人的代溝。”何猷君用“不同的時間點”來解釋兩人在創(chuàng)業(yè)問題上的沖突:“母親沒有跟我在同一個時間點,她在她的那個時間點,那個時代做的事情,也許這是一個對的決定。但是對于下一個時代做的事情,她是無法理解的。”
梁安琪一直信奉“虎媽”式教育。這位20多年前從廣州來澳門謀生的舞蹈老師,與何鴻燊一舞訂情,如今已經是澳博控股大股東之一,持股8.29%。她開茶餐廳、高爾夫球場,購置包括淺水灣、中環(huán)、尖沙咀、九龍?zhí)炼嗵幍奈飿I(yè),儼然商業(yè)女強人。在2018年福布斯香港50富豪榜上,梁安琪更是以凈資產37億美元排名第22位。這場冷戰(zhàn)以“虎媽”粱安琪的妥協結束。小時候,何猷君與哥哥何猷亨熱衷打游戲,總是被梁安琪斥責。如今,她嘗試去理解年輕人的新世界。
某些壓力的源頭,是清晰易見的。何家二房長女何超瓊生于1962年,是美高梅中國聯席董事長,香港前女首富;二房長子何猷龍生于1976年,是新濠國際主席。2016年福布斯香港富豪排行榜中最年輕者。人們猜測,未來賭業(yè)帝國的繼承人將在他們之中產生。何鴻燊其他一些年長的子女,也在商業(yè)帝國中擔當著各自的角色。
作為與兄姐年齡懸殊的幼子,何猷君在目前媒體披露的信息中,從未被賦予有關家業(yè)的期待。但母親與二房的明爭暗斗,早已浮出水面,衍生出帶著獵奇色彩的種種猜測。何猷君在這些流言中的感受不為人知。但他畢業(yè)后的選擇,始終游離于家族事業(yè)之外,并對有關“依賴”的說法有點敏感。
在何鴻燊93歲生日時,何猷君寫了一段歌詞,送給父親當生日禮物:“爸爸我小時候很多問題,為什么別人爸爸接放學,你卻在電視里講幾百個語言,你與眾不同又高又帥逗得我們超開心。你常常說成功不是幾百億,而是我們對家人的愛意。”
外人眼中的商業(yè)教父何鴻燊。在何猷君心目中卻是充滿煙火氣息的尋常父親。何猷君說,父親何鴻桑總是會在六點起床,兄弟姊妹們?yōu)榱烁ぷ鞣泵Φ母赣H相處,都早早起床,跑到后花園的游泳池里跟父親戲水。在何猷君眼里,父親愛看TVB,人生信條是要把“開心度”最大化,總是會出其不意地逗周圍的人開心。譬如,何鴻燊會突然拿起餐巾紙畫畫,然后把“作品”遞到孩子們面前。只為博小孩一笑。
父親是何猷君一生的大樹,給予他強大的庇護,使他的成長不必承受風雨,也投下他或許永遠難以走出的巨大陰影。模仿和超越自己的父親,是很多男孩的心結,何猷君也是如此。在這個意義上,父親商業(yè)帝國的輝煌,或許正是這個23歲的孩子渴望企及的高度。
而父親的成就,終究是難以逾越的。這些感受,在何猷君的成長中,不斷被刺激、思索和融會。創(chuàng)業(yè)的時候,何猷君選擇了家族生意不太沾邊的電競領域。很難說清這個決定是否含有證明一些東西的倔強意味。
何猷君從不言創(chuàng)業(yè)艱難,但時常工作到很晚,周末也會主動加班。公司辦公室里有一個紅色鋼鐵俠模型,何猷君有時會擺弄它。不難想象他為什么喜歡鋼鐵俠。在這部電影中,鋼鐵俠托尼也是位聰明的富家公子,麻省理工畢業(yè),創(chuàng)造出酷炫的紅金色鋼鐵衣。保護世界。
當然,何猷君也有讓人看不懂的地方,為了追求名模上真人秀,頻頻亮相綜藝節(jié)目,看起來有點任性且不愛惜羽毛。過度的曝光量給何猷君帶來了娛樂明星般的流量與號召力,但同時他的一舉一動都被聚光燈放大。
何猷君深知,所有人都在關注著他這個含著金湯匙出生的繼承者。人們抑制不住的好奇,想要看他能否在巨人的肩膀上站穩(wěn)腳跟,無疑,這是一個精彩程度不啻于“打江山”的商業(yè)故事。當然,守江山不見得比打江山更容易,這些基礎可能變成助力,也可能變成歷史包袱,關鍵還在于繼承者自己的功力。商界波濤暗涌,守衛(wèi)、開創(chuàng)之路波譎云詭,能否超越父輩的高度。成為了何猷君終身要去跨越的山頭。
證明自己是能夠獨立于家族的個體,這是何猷君成年之后的主題曲。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何猷君需去自證實力。何猷君說他最大的偶像是比爾蓋茨,為了勉勵自己,他將蓋茨的名言放在社交網絡上,時刻提醒自己要勤奮:“我20歲到29歲期間,從未放過一天假。”只是偶爾,全身弦繃緊的何猷君才流露出一絲絲松懈的情緒:“其實我也只是一個23歲的孩子。”
(參考資料:《何猷君:豪門[學霸]的進擊》、《賭王之子何猷君:一心想從豪門突圍的孤獨“學霸”》)
何鴻燊和他的商業(yè)帝國
何鴻糶的事業(yè)真正走向巔峰的開端是在1961年。他在機緣巧合之下認識了賭業(yè)的葉漢、葉德利,隨后瞄準澳葡政府規(guī)定博彩業(yè)的專營制度。何鴻燊憑著早期積累的政商人脈,抓住了這個商機。當年他和霍英東、葉漢、葉德利共同組成“新集團”,拿下澳門賭場的專營權。從此,“賭王”之路開啟了。
這門生意打開后,何鴻燊和他的公司又建立“皇宮賭場”等多個賭場,并將賭場生意做到越南、朝鮮、菲律賓、葡萄牙等地。爾后澳門的博彩事業(yè)便一直被何鴻燊壟斷,即使經歷過與葉漢分道揚鑣,后者又試圖通過賽馬生意從博彩生意中分羹,但至始至終沒有撬動何鴻燊“賭王”的地位。
然而,2018年4月12日晚,澳門博彩控股發(fā)布公告稱,現年96歲的何鴻燊將于6月12日卸任公司主席,公司將授予其“榮譽主席”稱號。澳博控股在公告中稱,何博士人所共知是澳門博彩業(yè)之父,他經營的公司_度是世上營業(yè)額最大的博彩公司。
2011年家族分家前,何鴻燊旗下擁有澳門博彩、香港新濠國際集團、香港信德集團、澳門國際機場專營公司、王牌國際、澳門誠興銀行等公司。當時,他所控制的資產高達5000億港元,個人財富超過700億港元,在2011年福布斯香港40名富豪榜中排在第13位。
何鴻燊最看重的要數澳門博彩和香港信德一一主要經營船務、房地產、酒店、旅游及消閑服務和投資等業(yè)務,兩家公司市值分別為1095.53億港元和96.39億港元,后來由其女兒接手,二房次女何超鳳接手澳門博彩,二房長女接手信德。
博彩賭業(yè)雖面臨多種不穩(wěn)定的因素,但何鴻燊和前不久宣布退休的李嘉誠一樣,是港澳又一個叱咤商界的風云人物。他的退休,宣告了賭王時代的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