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園寫意（組詩）

宋心海

那只麻雀

好久不見了

兄弟，可你沒一點怨恨

好像忘了那把彈弓

射出去的石子

砸過的小腳丫

只有一個名字

幼小的孩子仰望著屋檐

它們守候著

草和屋梁的心事

飛來飛去

兩只眼睛注視我

清晨的雨水

晚霞映紅的老家

小 村

她認不出我的樣子了

嵌進山脊的炊煙

有了太多皺紋

只有那些村頭的墓地

還是原來的樣子

只有那些再也回不來的人

還是我離開時

憨厚的樣子

碎裂的屋瓦上

只有我和兩三棵枯草在搖晃

祝老二

他是大哥的發小

他們和那些山里的小鳥一起

在低矮的樹枝上唱歌

他愛打鳥，和我哥一起

在柳樹林子里

一黑天，誰也找不到誰

我就在秋風里哭

一轉身的工夫

那些樹不見了

我大哥也不見了

五十歲的祝老二還在

天空還在

大地只剩下一只鳥

唱他們當年的歌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我的大哥

從另一個世界里回來了

老宋家的樹

屯里的樹

早些年，沒有歸屬

都是集體的

村西頭那趟樹

后來姓宋，也曾經姓王

不管姓什么 樹還是樹

那些樹根本就不認識我

那些樹根 裸露在大地上

沒有一棵樹求過我

我也從來沒奢望

變得和這些樹一樣

喜 鵲

最討喜的角色

卻長著最黑暗的面孔

在村口的榆樹上

最年輕的喜鵲

也是我的長輩和先人

季中元

月光穿透墻壁

和蛙鳴蟲唱的童年

季中元，總能聽見

汩汩而出的泉水

總是暗戀著紅臉蛋的張秀芬

幫我寫作業時魂不守舍

卻在四十歲時

為五斗米折腰

季中元，在一個叫明水的地方

和土地一樣老實

西風吹亂他花白的頭發

他再也認不出我的樣子

關于故鄉

在一條通往未知的路上

在路旁的一棵樹里

在一粒豆莢里

在豆莢爆開時的陽光里

在一條草甸子上的小河里

在小河干枯時的哭聲里

在鹽堿地上的土墳里

在土墳深處，那一把骨灰里

在你回家時 張開懷抱的泥土里

又見炊煙

夢里的紅紗巾

系著小村扶搖直上的炊煙

昨夜柴草的余燼

一地的秋霜 沒有聲響

有人說鄉愁

卻找不到恰好的形容詞

有人點著了柴火

卻不是為我 煮一碗熱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