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高之死

李志偉

穿越吧！博士

方博士不姓方，他長得也不像方便面。只因為長期以方便面為主食，所以人送外號：“方便面博士”。

這天，方便面博士又在家里爭分奪秒地搞發(fā)明創(chuàng)造，房門被敲響了：“咚咚咚。”

“誰呀？”方博士隨口問。

“房東，”門外傳來一個粗啞的聲音，“老方，你上個月的房租還沒交呢。”

聞聽此言，方博士眼珠一轉，馬上裝出機械的嗓音說：“對不起，方博士不在家。我是他發(fā)明的管家機器人，Over。”

這話果然管用，門外沉默了數(shù)秒。然后，響起鑰匙開門的嘎啦、嘎啦聲。

門開了，明亮的陽光傾瀉進來。陽光中，站立著一位彪形大漢。

方博士馬上跳起機械舞，僵硬地指著大漢道：“你竟敢私闖民宅，小心我……小心方博士告你！我是方博士發(fā)明的管家機器人，Over。”

“別裝了，機器人怎么穿著方博士的衣服？”房東毫不客氣，“我警告你姓方的，如果你再不交房租，我就把你的寶貝機器全都扔出去，Over！”

房東一摔門走了，方博士呆立半天，才吶喊出一句話：“我不姓方！”

方博士蹲在全自動馬桶上，手托下巴愁眉苦臉。

他的助手千雪推門進來，好奇地問：“方博士，你怎么沒吃方便面？”

方博士道：“沒胃口。”

“怎么了？”

“房東催租，”方博士言簡意賅，“你知道，偉大的發(fā)明家都是窮光蛋，有錢也要捐給別人。這可叫我怎么辦啊？”

“這……”千雪想了想說，“昨天我瀏覽網(wǎng)絡新聞，看到梵高的一幅畫，隨隨便便就能賣幾千萬美元，折合人民幣幾個億！如果你找梵高要一幅畫，房租問題不就解決了？”

“你當我是科學家，就不知道梵高是誰啊？”方博士瞪眼，“老梵是荷蘭人，都死了一百多年了！”

“那你不是有這個嗎？”千雪拍著一臺貌似沙發(fā)的機器。

方博士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對呀！”方博士一拍大腿，“只要我們進行時空穿梭，回到過去，就能見到梵高本人！梵高活著的時候可比大發(fā)明家還窮，給他一粒糖，他都會感激涕零！”

方博士和千雪坐上時間機器（就是那張破沙發(fā)），“Biu”的一聲就穿梭到十九世紀的荷蘭。

你好！梵高

“咚咚咚”，方博士禮貌地敲門。

“誰呀？”里面?zhèn)鞒鲆粋€病懨懨的聲音，“我不在，房租下個月給你。”

“我們不是房東。”方博士的回答正到點子上。

“請進。”

方博士和千雪踏進了大名鼎鼎的梵高的家。只見這是一個十幾平方米的“蝸居”，房中擺著一張單人床，一張小桌子，還有兩把椅子，跟梵高先生畫的一幅畫一模一樣。只不過，房間里潮濕的臭氣畫不出來。

“你們是誰？”梵高警惕地問。

“我們是來自未來的人，”千雪介紹，“想要您一幅畫。”

“未來人？”梵高壓根兒不信，“你們是專門跑來愚弄我的嗎？”

“非也非也，”千雪道，“我可以證明給你看——方博士，拿‘萬能手機。”

方博士從屁股兜里掏出一只破舊的手機。

“還騙我？”梵高臉上浮現(xiàn)出怒氣，“這東西雖然能拿在手上，但它根本不是‘雞！”

“是‘手機，不是‘手雞，”千雪更正，“它可以瞬間拍出真實的物體——方博士，請示范。”

方博士對準梵高“咔嚓”一聲拍了張照，然后按下打印按鈕。沙啦沙啦，手機底部吐出一張打印紙，上面是梵高表情驚愕的頭像，連沒刮干凈的胡茬子都纖毫畢現(xiàn)。

梵高目瞪口呆。

“怎么樣，不錯吧？”方博士得意地說，“隨便一拍，就比任何畫家畫得都像，何況你這個畫什么都不像的畫家。”

千雪急忙阻止：“方博士，別這么說！”

說畫家畫得不像，就如同說作家寫得不真實一樣。只見梵高臉漲得通紅，“噌”的一聲拿起一把生銹的剃須刀！

“別殺我！”方博士嚇得往外跑，“我只是說了一句實話！”

“方博士，快阻止他！”千雪喊道，“他不是要殺你，是要割自己的耳朵！”

果然，梵高并沒有撲向方博士，而是將剃須刀伸向自己的耳朵！

“住手！”方博士奮不顧身地撲上去，死死地拽住梵高的胳膊，“你割了耳朵，別人會譏笑你是瘋子！”

“兩年后你還會自殺！”千雪補充，“‘萬能手機送給你。你只要站在街上給行人拍照，一人十元，你就不用為房租發(fā)愁了！”

梵高愣住了，激動的情緒漸漸平穩(wěn)下來。

“你們?yōu)槭裁磳ξ疫@么好？”梵高喃喃地說，“我該怎樣報答你們呢？”

“你只要送我們一幅畫，”方博士切入正題，“哎，我看這幅《春節(jié)放煙花》不錯，給我怎么樣？”

“行，”梵高點頭，“那不叫《春節(jié)放煙花》，那叫《星夜》。”

方博士和千雪乘坐“時光沙發(fā)”返回21世紀，馬上去找拍賣行的專家。

“先生，您看這幅畫值多少錢？”方博士抑制住興奮的心情，“梵高的《星夜》。”

“唔，”專家漫不經(jīng)心地說，“這幅畫嘛，房屋的比例失調(diào)，山坡畫得像海浪，最要命的是夜空，哪有星星比月亮還大的？星星還帶著波浪卷兒，看起來像一捆海帶。我看啊，不值幾個錢。”

“不可能吧？”方博士張大嘴巴，“梵高的畫，哪一幅不值幾千萬美元！”

“開什么玩笑？”專家取下嘴里的煙斗，“梵高是個小畫家，九十三年里畫了無數(shù)爛畫，毫無藝術價值！”

“梵高活了九十三歲？”方博士驚訝道，“他沒有自殺？”

“他如果自殺，這幅畫就不同了，”專家說，“你看，房子畫得那么小，意味著房子并不重要；山坡畫得像海浪，那是浪漫主義色彩；星星比月亮大，還帶著螺旋——我的天啊！這是童年意識的反映啊，誰的夢境不是這樣？要知道，畫作值不值錢，跟畫家的人生經(jīng)歷有很大關系。如果梵高是個精神病，還把自己某個器官割掉，然后再自殺——自殺是越早越好，天才都是四十歲左右死的，如果他未滿四十就自殺，那全世界的畫家都比不上他——他的畫就值錢了。”

方博士呆住了。

“我救了梵高，卻害了自己！”他喃喃自語，“得到梵高的畫，還是交不起房租！”

“要不，”千雪出主意，“咱們回去把‘萬能手機收走，讓歷史恢復原狀，怎么樣？”

“對，就這么辦！”

活著的代價

兩人乘坐“時空沙發(fā)”來到梵高家，只見家里干凈多了，還添了幾件新家具。

“你們又來啦，”梵高的精神狀況顯然好多了，“這次又給我?guī)硎裁葱迈r玩意兒？”

“恰恰相反，”千雪說，“我們是來取回‘萬能手機的。”

“不行！”梵高斬釘截鐵，“靠著‘萬能手機，我才過上小康生活。你們想把它拿走？沒門兒！”

“老梵，這就是你不對了，”方博士曉之以理，“‘萬能手機是我的，你怎么能據(jù)為己有呢？我們可都是為你好，因為只有你生活窘迫割了耳朵，然后又在麥田里開槍自殺，你的畫才能賣出大價錢。”

“我都死了，賣出天價有什么用？”梵高不傻，“活著的時候享受到，這才最重要！”

方博士急了，撲向梵高，“你給我拿來！”

方博士是吃方便面的，梵高是吃牛肉的。兩者相遇，高下立判——“咕咚”一聲，骨瘦如柴的方博士被梵高踹倒在地。不僅如此，梵高還撲向方博士，大吼道：“把你干掉，就沒人找我要‘萬能手機了！”

方博士危在旦夕！說時遲那時快，千雪閃電般撲向梵高，只聽“啪啪啪”幾聲，梵高仿佛變成僵硬的石像，“轟隆”一聲倒在了地上！

“這是怎么回事？”梵高不解地問。

“你沒看過好萊塢電影嗎？”千雪雙手叉腰，威嚴地屹立在梵高面前，“中國人都會武術，我點了你的穴道！”

鼻青臉腫的方博士爬起來：“我也是中國人，怎么不會武術？”

“你是科學家啊，”千雪說，“科學家會武術，誰還能擋得住？”

“也是。”說著，方博士從梵高的屁股兜里，取出“萬能手機”。

梵高被點了穴，無法動彈，但他流出了眼淚。

“你們就忍心看著我變成精神病，割掉自己的耳朵，然后在麥田里開槍自殺嗎？”梵高質問，“你們?yōu)榱税盐业漠嬞u出一個好價錢，就殘忍地謀殺我，你們算什么科學家？”

方博士的心臟被擊中了！是啊，科學家的光榮職責是為人類造福，可他現(xiàn)在竟然在謀殺一個偉大的藝術家！這算什么科學家？

“我錯了，”方博士承認，“‘萬能手機還給你。千雪，給他解開穴道。”

“不用，”千雪說，“半個時辰之后自動解開。”

方博士和千雪乘坐“時光沙發(fā)”，返回到現(xiàn)代。

一回到家，方博士大吃一驚！房間里空空蕩蕩，自己寶貴的科學儀器竟然被房東胡亂拋在大街上，任頑童和惡狗踐踏。他氣得直發(fā)抖。

“別碰我的儀器！”方博士聲嘶力竭地喊道。

“老方，你都看見了，”房東說，“這就是不交房租的下場！”

方博士抱著科學儀器，流下了淚水。

“天啊，為什么在物欲橫流的世界里，做個科學家這么難？！”方博士仰天吶喊，“如果能讓梵高死掉，其實他又沒有死，那該多好啊！”

說出這種話，說明方博士離梵高那種精神病已經(jīng)不遠了。可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千雪的眼睛卻亮了起來！

“方博士，你真是個天才！”千雪激動地喊道，“就讓梵高死了，他卻活著！”

“你瘋了？”方博士將手背貼在千雪的額頭上，“要不要送你去安定醫(yī)院？”

“去什么安定醫(yī)院，去找梵高！”

完美的計劃

兩人再次穿梭時空，找到了梵高。千雪將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

如果想讓畫作賣出一個好價錢，梵高必須死；可是出于科學家的職責，梵高又不能死；最重要的是：梵高還必須在活著的時候，享受到他“死后”畫作賣出天價的福利。

“這太難了！”梵高搖頭感嘆。

“一點也不難，”千雪說，“你讓你弟弟宣布你死亡的消息，不就行了？”

“可我沒死呀，”梵高道，“我一出門，就會被鄰居認出來。”

“笨啊你！”千雪批評梵高，“你跟我們穿梭時空去21世紀，誰還能找到你？這樣，你死了，可是還你活著；你不僅活著，你還能享受到‘死后的天價！”

梵高的眼珠越瞪越大，差點掉出來！

“天才！”梵高沖千雪豎起了大拇指，“如果你來當畫家，我就沒戲了。”

“我才不當畫家呢，”千雪撇嘴，“我要當影視歌三棲天后巨星，擁有無數(shù)粉絲！”

就這樣，梵高的弟弟宣布梵高割下了自己的耳朵，還拿出梵高用紗布包著耳朵的自畫像作為證據(jù)。另外，還附加一幅梵高剛剛割了耳朵之后，畫的對面窗戶中少女的畫像。一年后，由于過于思念哥哥，梵高的弟弟也去世了。

事實的真相是：梵高乘坐“時光沙發(fā)”，去了21世紀。一年后，他的弟弟也來到21世紀享福了。由于擁有如此怪異的經(jīng)歷，梵高畫作的價格直線上升，幾乎頂?shù)搅颂焐稀?/p>

梵高和他弟弟呢，就住別墅、開豪車、買游艇，享受人生。當他走在21世紀繁華的街道上，沒有人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梵高。

方博士終于交清了房租，又可以搞發(fā)明創(chuàng)造了。閑暇的時候，他與千雪、梵高，還有梵高的弟弟一起吃著方便面，喝著白開水，觥籌交錯，暢談天下。

人生之快意，莫過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