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一首

紅安的銅鑼（外一首）

◆◇向天笑

不深入紅安的腹地

真不知道紅旗是怎樣

漫卷這些當年的窮鄉僻壤

更不知道一面銅鑼

如何能召喚四面八方

如今紅安的銅鑼遍地都是

泥塑的、木刻的、紙畫的

只要用心傾聽

那激情澎湃的聲音還在回蕩

漫山遍野，讓人久久難忘

走在街頭、公園、陵園

隨處可見一面銅鑼的形象

不用敲打，全是她的聲響

從校園到家園

甚至是陽光照耀不到的地方

如此燦爛的聲音

如同聽到當年的呼聲是如何高亢

腳步像潮水一樣奔涌

吶喊聲一浪高過一浪

一排排的烈士墓

仿佛一排排驚濤駭浪

全部朝著一面銅鑼指引的方向

站在將軍故居的門前

不是每一個人的舊居

都能夠稱為故居

不是每一個人的故居

都有人守護

紅安的故居真多

從這個故居進

到那個故居出

我們踏著偉人細小時的足跡

走過一段我們沒有看見的時光

走著走著

感覺自己就成了歷史長河中細小的塵埃

來與不來

都留不下任何足跡

站在將軍故居的門前

仔細察看偉人起步的地方

擦得干干凈凈的門窗

像將軍渴望已久的眼眶

看著進進出出的游人

似乎懷著一種無言的盼望

站在將軍故居的門前

深情地看著遠方

魂兮歸來

魂兮歸來

故居依舊等待在故鄉

走近胡氏宗祠（外一首）

◆◇余佃春

村莊的根，蹲在低處

老房新房，年輪秩序井然

古井養紅鯉更養人

半月池有蓮打坐，古戲臺高腔不彈

天井泄漏四百年天機，中堂柱柱

都是棟梁之材

過桃源不用下馬，出官溪仍我江山

清華宗脈，果然離徽州不遠

徽州，離根不遠

所有的秋天都在老去

一看到羅圈腿

就會忍不住想到你

年輕時

生活那樣清湯寡水

你仍然乳房飽滿

腿肚雪白

把饑餓的日子喂得結結實實

對我說的話越來越少

盯著我的時間卻越來越長

很多時候

如果轉身

肯定可以接得住

你還來不及撤走的目光

像昨晚

你又用尖銳的咳嗽提醒我

有什么值得雞叫半夜苦想冥思

我知道

在趕往冬天的路上

我已經提前抵達

肚腩日益崛起

大腿慢慢削尖

也會像你一樣

長成村口那株

羅圈腿的棗樹模樣

行走的螞蟻（外一首）

◆◇何萬洪

一片落花

是我最后的領地

徘徊于陽光

影子逐漸健壯

我和雨林中的野象

和獅身人面沒什么不同

一葉松針

占據了秋風

秋風失去了聲音

只有我的彳亍

可以制造一點天籟

我是自己的上帝

上帝是他自己的圖騰

我們擦肩而過

互不相識

抬頭看天的蝸牛

埋頭奔跑是我的原始屬性

無須看天的臉色

無法設定程序

會遇到一叢蘭草還是荊棘

和一匹老馬同行或是年輕的鷹隼

走在我前面的云

披頭散發

還是剃去三千煩惱

我只管前行

只管每一次簡單的發力

（選自《老家熱河》公眾號）

凌晨五點半的村莊（外一首）

◆◇緱曉曉

在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的大地

右上方，翠屏山半坡

靜臥著我的村莊

天空是凌晨五點半的藍

我獨坐屋頂，與秦嶺對望

頭頂右上方的月亮，與山

與我，構成穩定的三角關系

此刻，涼風習習，鳥雀已經發聲

昨天大雨過后，它們議論了糧食

今天凌晨五點半，它們開始尋偶

村莊被樹包圍，蟬鳴還沒響起

左上方已有鍋碗之聲

站得多高，都在云彩之下

玉米、向日葵和柿子樹

都驕傲地懷孕了

豆角辣子茄子，有花有實

芝麻正節節攀高

草，在任何一個有土壤的地方

都能生存，電線上有鳥

它們正處于黎明的右上方

仙游寺筆記

一座寺廟沉于黑河水庫

信眾積攢了千年的香火功德

注入城市的血脈

心臟的每一聲滴答

都是梵音

遷至北岸的法王塔

氣度非凡

白居易寫《長恨歌》的幾案

墨跡未干

長安，長安——

生民在丹青里的信念

永遠是周而復始的

田家少閑月

五月人倍忙

一株勵志的植物（外一首）

◆◇李光澤

我把一株綠植

從大棚里搬到辦公室

我按時澆水

按時施肥

希望它成為一株勵志的植物

植物醫生告訴我

室內采光不好

又不通風

這株綠植看起來有吃有喝

其實悶悶不樂

時間長了

非憋出一場病不可

我努力打開窗戶

讓陽光進來

讓風進來

我就是希望它

成為一株生機勃勃的植物

成為一株勵志的植物

成為我的榜樣

春天就在眼前，我卻渾然不覺

同事們都出差去了

整個二樓就成了我的世界

我又瘦又小

我的世界又虛又空

我把椅子放在走廊上

把自己放在椅子上

我打開手機

看了一篇關于抑郁癥的文章

我忽然覺得自己并不孤單

在這個低迷的世界

至少有八千萬人與我同行

隔著玻璃窗

我發現對面山上的苦菜一榨高了

院子里的倒吊榆長了榆錢

它們提醒我

春天就在眼前

我卻渾然不覺

傍晚頌辭（外一首）

◆◇念琪

凝神于某一次日落

翻身按下浮起的瓢

樹木上黃金泛濫成災

掠過末梢神經鼓起的蠟燭

石頭是山的主人

紛紛嚷嚷在唱歌

一場人生的派對

縱觀啟幕與落幕的對話

引發討論，勾起回憶

風化石上坐滿古人

松柏枯榮的傳承

印證時間分秒的旋轉

往事鎖定白馬路

一只腳踏入白馬路

陷進對少年的愛恨情仇

假如你的長發過腰

沒有擊中時光的傷痛

那時候，路上只有

一個白馬王子

路邊都是芒果樹

飄揚著你喜歡的口味

全身的口袋都有

第一次遇見紅綠燈

竟然如此鮮艷

像釘在你裙擺上的眼睛

夜幕低垂，和往事一起聽

河水潮起潮落

（選自《福建日報》2018年5月6日）

田雞的尾巴（外一首）

◆◇莫予子

動物尾巴多為人類食材

豬尾、牛尾、魚尾，味美價廉

田雞卻沒有尾巴

曾經驚嘆田雞的繁殖能力

像是往水田里點一滴墨

只幾天，到處都是蠕動的尾巴

蝌蚪除了尾巴，似乎什么都沒有

它還沒有資格叫春

沉重的尾巴，拖住它無法游向金秋

長成田雞后，褪去了尾巴

它就把春天叫醒了，把田野叫綠了

這歡騰，可以延續到秋后

我不知道它們

是為失去尾巴叫屈

還是為沒有尾巴慶幸

我只知道它們敢于出聲

比人放得開，其實動物與人一樣

翹尾或夾尾是不同的活法

七一

理想之光，持續為血液加溫

足夠滾燙了。我必須握緊拳頭

高舉右手，讓這個日子出頭

森林般的拳頭

可以翻天覆地

地聽我，我是春雷，經久不息

天看我，我是彩虹，彌久愈靚

我把七一這道地平線

磨成鋒利的刀

劃分世界

歷史給出掌聲之雨

潤澤心田

頌歌來自奴隸和群眾

比誓言還要響亮

紀念余光中先生（外一首）

◆◇吳浪

外我被編寫在人生和勞動的程序里

尋找生意，尋找人生的意義

地鐵一站又一站慫恿我向前

今夜，到南頭街325號

在這里聚眾，喝彩自己和別人

或者起義詩歌，深圳不打烊

師兄用酒作揖，反復打擊友情那些

陌生又熟悉的部位，潰不成軍

充滿酒性和人性，總是純真與靈魂

師妹是善良是美是詩歌的途徑

似乎可以主持和游說

不止于世上的那些人是物非

張哥暗地帶著他寫的一本暢銷書

人與書正在全國一起發售，眼鏡框發亮

書在他的關節某處，隱隱作響

劉兄是港胞，內外都是酒做的

在他最厲害的外交辭：“我是單身”之外

埋藏了無盡的詩歌與境外

歸途中讀了一地鐵的余光中

越來越晚，地鐵開始慢慢空了

時間才是終極的哲學

在時間的大河里問候詩歌和詩人

什么是《鄉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