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然回首（2）

印嘉君

老家的門前有棵百年銀杏。

一次回鄉，卻不見了那株銀杏。空蕩蕩的庭院前，只留有一個圓滾滾的樹樁，那樹樁上一圈圈凹陷下去的年輪象征著它曾伴我走過的童年時光。

我不禁失落，詢問奶奶后方知，原來是它病了，今年秋末只結了幾個稀零的果兒，黃澄澄的葉片也一天天消散于風中。奶奶和爺爺經過一番商談后，于一個清晨將它砍去。

坐在低矮的門檻上，心中不由平添幾分傷感。緩風徐來，悲凄地發出聲聲嘆息，莫不是和我一樣，在惋惜著它的逝去。

正欲起身離開，驀然回首，卻無意間瞧見那樹樁旁的一叢綠，是了，就是新綠！

我疾步走至樹樁旁，俯下身來，細瞧著它，這是怎樣的一彎枝條??！葉脈稀疏，樹莖歪斜，倒有些弱不禁風的意味了?？伤囊黄毴~，乃至一莖卷須，都在固執地朝向陽光的方向生長，就像不曾要到糖果的孩子，仍是不服輸，骨子里滿是倔強。

我喊來奶奶，她似乎也被這綠意驚到了，一番打量后告訴我說：“這許是銀杏樹留下來的果兒，陷于泥土間，借著銀杏地下根須供給的養分，頑強生長?！?/p>

心中似有一根柔和的弦被輕輕地撥動，驅散了先前的感傷和難過。我最愛的便是這株銀杏樹，我喜歡它蒼勁有力的枝干，夏季里綠如流蘇的葉片，秋末里黃澄微甜的果兒，還有那百年間它淺吟低唱的生命之歌。一晃十幾年間，我已長大，它卻離開了。我原以為它已逝去，驀然回首間，瞧見這抹充滿生命力的新綠。

原來，你還在，你從未離開。指尖輕撫過它蔥綠的葉片，生命的力量在這一刻迸發出來。即使你已然逝去，卻仍留下新的希望與生命，并以殘存余力，供它養分，護它成長，直至未來的某一天，它長成一棵參天銀杏，再續你不朽的生命之歌。

待到薄衫落滿葉，長夢方醒，回首顧盼，歲月倥傯間仍會有一棵參天銀杏靜立一旁，驀然不語，淺吟低唱著你從未逝去的生命之歌。

我知道，那是你留下的希望與傳奇。

驀然回首，我望見時間走過的滄桑，卻仍泯滅不了你留下的新生與希望，那是傳奇之火，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