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詩：阿里迪斯詩選

董繼平譯

奧梅羅·阿里迪斯（Homero Aridjis， 1940-），墨西哥著名詩人、小說家、環(huán)保活動家，生于康特佩克的一個小村，父親是希臘人。他在11歲時經(jīng)歷了一場意外之后開始寫作，19歲時獲得墨西哥作家中心的獎學金，還兩度獲得古根海姆獎，曾廣泛游歷各國，1969年開始在美國多所大學講授文學及寫作，三十多歲便擔任墨西哥駐荷蘭、瑞士的大使，后來還擔任過墨西哥駐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巴黎）的大使。他發(fā)起建立了環(huán)境保護組織“一百人的群體”，并擔任主席。1997-2003年擔任過6年的墨西哥國際筆會主席。他著有40多部詩歌、散文、小說和兒童文學作品，詩集主要有《不同的慶典》（1963）、《看著她睡覺》（1964）、《珀爾塞福涅》（1967）、《藍色空間》（1969）、《焚燒船只》（1975）、《為觀察而活著》（1977）、《建造死亡》（1982）、《千年之末的影像》（1990）、《瀕臨滅絕危險的詩人》（1992）、《天使的時間》（1995）、《另一種眼神》（1998）、《鯨魚的眼睛》（2001）、《太陽的詩》（2005）、《睡眠日記》（2011）等多卷，其作品被翻譯成多種文字，先后獲得過“夏維爾·維勞魯?shù)賮啰劇薄皣H小說獎”“羅熱·凱洛瓦獎”等多種文學獎。此外他還編纂過一些拉美詩選。

奧梅羅·阿里迪斯是當今墨西哥和拉丁美洲最重要詩人之一。他的詩作以拉丁美洲歷史文化為背景，具有十分鮮明的拉美特色，語言細膩，想象深遠，有些作品還表現(xiàn)出魔幻性。他擅長于對墨西哥本土令人著迷的生活的獨特性進行簡潔的描寫，并將其放進暗示性的語境之中，散發(fā)出一種古代墨西哥印第安民歌的神秘氣息。他的詩里還表現(xiàn)出對環(huán)境的關注，正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生態(tài)即詩歌。自然和詩歌是緊密地聯(lián)系在一起的。我保衛(wèi)水、土壤、樹木、動物的生命，讓它們成為我的詩的中心課題。”

相遇

我們穿過死者的大街

走向金字塔

一個少女

從那被太陽焚燒的

相反方向走下來

骨與肉的女神

幾乎沒去過別的金字塔

她迷失在廢墟里

永遠回歸虛無

你和我穿過死者的大街

走向金字塔

夜間的雨

夜里袁雨下在

舊屋頂和濕漉漉的街上

下在黑色山岡上

和死城的神廟上

黑暗中袁我聽見雨的古代音樂

它那古代的腳步聲袁它那消融的嗓音

雨袁比人們的夢幻還要迅疾

穿過空氣開辟道路

穿過塵埃開辟小徑

比人們的腳步還長遙

明天我們會死去

死去兩次

一次作為個體

第二次作為物種

在一道道閃電和穿過影子而撒落的

白色種子之間

有完全檢驗良心的時間

講述人類故事的時間

下雨

夜里會下雨

然而在濕漉漉的街上和黑色山岡上

沒有人會聽見雨飄落

一個天使說

用話語袁用色彩袁他們

默默接近袁賜予我頭發(fā)和翅膀

把我鎖進人類的形態(tài)遙

現(xiàn)在袁就像任何具有

黑色輪廓和影子的凡人

我在我的里面遙

石匠堯畫家和詩人

為了把我從他們的夢中塑造出來

而日夜勞作遙

我想逃出軀體的囚籠袁

收回我原來的存在院那

純粹的無形遙

查普特佩克淤

強勁的微風袁高大的樹

搖蕩綠油油的大地

抽動火焰陀螺的太陽

投入云朵之間

黑暗的下午遙一個男人

倚在一個女人的乳房上

紅衣裙遙一只鴨子飛翔

在白楊上袁嘎嘎鳴叫于遠方

這男人這女人赤身裸體

躺在植物之間遙強勁的微風

他們身上最后的紅光遙

要要要要要要

淤墨西哥城西端小山袁有眾多的歷史遺跡遙

我愛你的困惑

我愛你的困惑

你舌頭的不安之鳥

你同時發(fā)生的話語

你的通天塔袁你的德爾斐淤

敵對嗓音的女巫

我愛你的困惑

當你說夜晚袁而這是黎明

當你說我存在袁而這是風

你受傷的巴比倫

那把你變成寓言性沉默的模糊

要要要要要要

淤古希臘城市遙

夜晚死在壓碎的蘋果上

夜晚死在壓碎的蘋果上

造物重新開始

黎明漸漸難以逾越

堅實于它的煩擾中

人類接收記憶的脈搏

用透明的手

開啟新的瞬間

到處都是時辰之間

存在的幻想

杰出才能堯叫喊堯復活

從神秘事件的

濕潤泥土中

也誕生出運動

存在

永恒的一秒

一個詞語把你的唇分割成兩半

有時我們觸摸一個軀體

有時我們觸摸一個軀體袁并喚醒它

它是一條穿越夜晚的路袁對我們的感官

張開它那猶如大海懷抱的脈動

我們熱愛它袁猶如熱愛大海

猶如熱愛一支赤裸的歌

猶如熱愛唯一的夏天

正如現(xiàn)在一個人所說袁我們說它是光芒袁

我們說它是昨天和別的地方

我們用軀體和軀體充滿它

用鷗鳥要要我們自己的鷗鳥充滿它

我們攀登它的一座座山峰

用耳朵和屋頂還有門閂

用旅館和水溝還有記憶

用風景和時間還有小行星

我們用自身和靈魂充滿到它的邊沿

用島嶼的衣領和靈魂充滿它

我們感到自己活著袁我們每一天

都感到自己美麗袁卻不過是影子

這是你的名字袁這也是十月

這是你的名字袁這也是十月

這是床和你的藥膏

這是她袁你這頭顱旋動的少婦

它們是秘密飛翔的鴿子

和塔樓的最后一步階梯

這是從城垛上窺視愛情的可愛的人

這是對每個運動和物體的贊同

它們是亭子

和萬物在一次行為中的不存在

這是葉雅歌曳

這是那愛你的愛情

這是在夜晚邊緣上

在夢者和那些不眠者身邊

獨自警醒著觀察的總和

這也是四月和十一月

以及八月的內(nèi)部騷動

這是鏡子的光芒

所吸入的你的赤裸

這是你和麥子擁有的

在事物中展示自己的方式

你就是你而我就是我

這是在一個圈子中環(huán)行

給予那你在一張弓的范圍內(nèi)所干的事情

并且獨自隨著你的沖動袁把那句話告訴你

歌德說建筑

歌德說建筑

是凝固的音樂袁

然而我相信它是石化的音樂

和城市袁時間構筑成的交響曲袁

看得見的忘卻的音樂會遙

是鍛造成鐵堯木頭和空氣的

聲音和沉默袁他沒有說什么袁

也許他說到了我們生活之處的

動詞地位袁也說到了那種對我們

暗示著語言工廠的方式遙

音樂的街道也沒有涉及他袁

盡管人類通過這些事物可以走上去的河流

悄悄逝入老年堯愛情堯夜晚袁

走向桌子袁上床袁

就像一首肉體和骨頭的奏鳴曲遙

永恒

當你的軀體

明天從街道上消失

就連街道也變成了

空氣袁你將穿著

同一條紅衣裙繼續(xù)前行

如今我看見你

走在石頭之間

你的樣子你的步行

將在我眼里繼續(xù)下去

猶如你在這個晚上

繼續(xù)走在白房子中間

日落

日落

穿過窗口袁我看見

對夜晚屈服的那種灰白

還有那在黑色音域

歌唱的影子

一座陰沉的噴泉

暗淡袁用說話的

大縷的濕淋淋的光線

沐浴我

黑色中袁我眼花繚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