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酉秋冬（組詩）

佛燈

深秋

路邊噴泉突然挺起渾圓的乳房

片刻，又回歸干癟

倒閉幾天的大飯店換了新招牌

紅紗下，新娘子若隱若現

幾根銹水管在風中滴答

片楓葉從不知名處翻滾到腳下

我聽到破碎的聲音

在墻角，流浪漢懷抱流浪狥

所謂秋寒

作夜星空布滿灰塵

而你沒有。汽車喇叭取代了狗吠

在某個醫院的某個出口

你打開手電筒，用聲音擦亮星辰

南宋。崖山海戰

手術刀在你身體上兵荒馬亂

你用腳印把兩岸的雪扣上

又隱去。用一個身份包裏另一個

立冬于慈光寺

這次冬天真的來了

你我所仰望的陸續回到黃土地

在我們的注視下

片又一片落葉于風中翻滾

沒有一盞燈被無故點亮

有在冬天調謝，就有在春天夭折

佛堂一間間。空無一人

把掃帚讓許多雜物彼此堆疊

股青煙升起。我們的目光

又落下。掃地僧的腳步離我們越來越近

沒有人知道下一站將去往何處

聽到鐘聲響起，你我謙讓中相繼離開

小雪

小雪到了。小雪還沒有來

已過而立之年的榆木注定無人理睬

沒有人關心一只陀螺的走向

鞭聲來自各方。普通話及各色方言

事實。轉珠只有深夜才會睜眼

目送一排無盡的方塊字款款走來又離去

沒有人知道他為何擁有前世記憶

黑白電視。十二點一過就有雪花飄出來

大雪

作天還為探出濕泥的綠芽欣喜轉眼，你就離開了人世

垂釣者

立冬。御河公園并沒有什么生機

廣場舞大媽離開后

跑步和推輪椅者也相繼離開

而魚竿依舊站立風中，對此毫不在意

整整一上午，我在它身后

如一塊虛空。偶有一兩只鳥雀飛來

穿越我身軀又適入冰藍

也有一兩片葉劃過手掌而后掉落

我們終要離開。把魚竿收回口袋

大腸般彎曲的不銹鋼角門不斷有風涌入

其間不同聲音在金屬體內蠕動

包括驅離者（一條瘋狗）仍在不遠處的深吼

那聲音不時響起讓我不得停歇

包括許多個凌晨，我不斷揮筆垂釣以茍延殘喘

無

先有遠山

再有青松和鐵塔

鐵塔上一只嘰喳的麻雀

抖落雪花朝眼前白楊飛過來

麻雀一直在飛

姿勢凍在空中一直飛不過來

此刻唯一有顏色的

是煙頭大小燃著的橘紅太陽

而這太陽和這山，這樹，這鳥一樣

被一個人卷起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