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毛的詩

阿毛

當我老了

當我老了

我不會再見年輕時的朋友

當我老了

我會取下遮住白發的帽子

當我老了

我不會再去遠方

而無限熱愛

戲院、廣場和十字路

冬天的婚姻生活

下雪了

她在陽臺上

看見夢中的自己

不停地織毛衣

他拉著線頭

不停地旋轉

多奇怪

愛侶如春蠶

而貓，貓過來

逗線團

她看著雪

抱緊自己

阻止羊毛披肩

滑落成錦繡地毯

早春的紫葉李路

他從樹林出來

仿佛一夜未睡

斗蓬由開花的紫葉李剪裁

高枝有風

暮年的病

送走計步器

白晝剛醒

他就奔往另一條黑路

菜薹頌

洪山寶塔下的菜薹

越來越高越來越壯

越來越多的人享用著

蘇詞人錯過的紫衣黃花

禪寺里的黑貓總能撞見

用香錢供奉神靈的香客

瞬間變身成

廚房里的煙火姑娘

心臟有風

“你輕度……”

醫生指著我的心臟彩超

“像陳年的門窗

滲進風。”

每一次的電閃雷鳴

每一次的鞭炮槍聲

密集哄鬧的人群

和世上所有的呼吸

時時摔打、擠壓

我的門窗

低音區

我盼望這個冬季能下雪

盼望雪白得像我的夢境

或像此刻的陽光

盛大，足以覆蓋一生

又如大理石

光潔、冰冷

刻著永恒的名字

天上云、海底針

所有大于自身的事物

比如廚房、比如睡床

比如筆墨、比如紙帕

還有等待被治愈的長夜和傷口

去江夏路遇所有的雨

這一天

我們去了三個地方

去小朱灣時，小雨

去龍灣時，中雨

去東籬老屋時，大雨

回程中，過梁子湖大道時陣雨

過民族大道時，毛毛雨

過楚雄大道時.太陽雨

我們的衣服濕了，又于了

我們大笑

每個人都有一座博物館

左邊的青絲，右邊的白發

和中間的石子

你的室內有勾踐、編鐘

刀劍、針具、苦臉和蜜

有沙漏、竹簡、羊皮卷

指南針和火藥

你的胸中有酒澊、馬匹

塊壘、日月、山川和灰

有心臟和白色骷髏

有蝴蝶標本和黑暗居室

偽和平的射燈照著

啃過疆域、咬過界石的

牙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