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多多:《多多的詩》,《鐘山》2018年第1期)
我始終欣喜有一道光在黑夜里
在風聲與鐘聲中我等待那道光
——多多:《我始終欣喜有一道光在黑夜里》
多多的詩中,“光”是一個經常出現的意象,我也“始終欣喜”多多詩中的“光”,欣喜于詩中的那些能夠照穿黑暗給我們以希望的光。因為引入光芒,因為引入放射出光芒的燈,在多多的這一組詩中,詩人成了持燈的人。詩人以詞為燈、以“結詞之燈”去揭示存在,揭示某種悲劇性的命運,并且執拗地將詞從自身的宿命和禁錮中澄明與解放出來。在《燈緊挨著燭》中,詩中的“你”甚至就化為燈,化為了一盞行動和介入的燈,“撲向更具人形的地方”。記得在許多年前,曾經約請詩人凌越與多多做過一個對話,初稿發來,當我讀到他們在談到夏爾、策蘭、加繆和薩特時,多多非常“羞愧”于自己介入與行動的不夠,很受觸動。這些年來,詩與介入的問題,不少朋友也經常談論,在這首詩中,我又一次讀到了多多介入的沖動。這首詩中的持燈者,實際上是一個行動者,且這樣的行動,“完全與寫作平行”;但是在《紀念這些草》中,詩歌主體又成了一個悲憫的主體:“秘密書寫我們聲音中的草/草接著草,草被無聲讀出/草下,一個跪著的隊列/從未被石化/悲哀深處的草,因/保留這些名字深處/消逝的人,而閃耀/光輝林內的結詞之燈/深處不再關閉/只接受草的覆蓋/每一個詞從那里來。”這些來自悲哀深處,來自那個“跪著的隊列”的詞結為或結于燈,深懷悲憫地照見出草下的那些“從未被石化”的活生生的生命,那個“跪著的隊列”。詩人似乎是以其“結詞之燈”,揭示了一個觸目驚心的巨大真相,“死亡,射進了光”(《我始終欣喜有一道光在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