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陽話艾草

“端午時節草萋萋，野艾茸茸淡著衣。無意爭顏成媚態，芳名自有庶民知。”這首詩道盡艾草平生甘苦。艾草是一種野生的草本植物，素樸、無華、有香。除了端午插艾，也是先民認識最早的一味養生植物，《名醫別錄》里稱之為“醫草”、“炙草”。

孟子曾說：“猶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也。”這里的“艾”，說得就是艾草，三年生的艾草能治大病。在民間，艾草被庶民百姓當成寶貝一般，艾之妙用，當真神奇，凡針藥所不及之癥，可用艾炙之。

五月端陽這一天，母親會在一大早悄悄起來，趁太陽還沒出來以前，去田間地頭、山野荒地、河邊洼處，親手采摘一些艾草，上面還沾有新鮮的泥土和清涼的露水，然后回家置于門楣。這是老輩傳下來的規矩，“粽子香，香廚房。艾葉香，香滿堂。”據說端午插艾能把晦氣、病氣、疫氣全部擋在門外。

太陽下山之后，母親會在大鐵鍋里煮一鍋艾湯，然后把艾草煮的藥水倒進木盆里，一家人輪流沐浴。那些褐色的藥水有濃濃的艾葉的香味，小小的房間里，濕氣氤氳，熱氣騰騰中，先是熏香，然后擦試，最后浸泡。一個澡洗下來，酣暢淋漓，臉被熱氣香熏變成紅彤彤的，仿佛兩朵桃花飛上臉頰，汗水順著臉頰往下滾。據說香熏的功效是陽氣進入體內，邪氣被驅趕出來，一年中再也不會被各種小痛小癢所青睞。

小時候并不懂得這艾湯與清水有什么區別，所以每次艾湯沐浴都會跟母親抗爭，因為那湯色實在不敢恭維。后來長大了些，在《本草綱目》里看到關于艾草的藥用：“艾以葉入藥，性溫、味苦、無毒、純陽之性、通十二經、具回陽、理氣血、逐濕寒、止血安胎等效，于是艾草被稱‘醫草。”方始懂得艾之妙用。

這艾葉本是純陽之草，惠及眾生實在太多，特別是像我們這些整天忙忙碌碌的小民，艾草實在和仙草差不多，能祛病消災，生活安康。艾草有母性的溫柔和包容，有一種忘我的犧牲精神。

每年夏天，母親都會早早地采一些艾蒿曬干，裊裊婷婷、綠意盈盈的艾草變得灰白柔軟，然后編成長辮，夏夜乘涼時，置于房中點燃，用以驅趕蚊蟲。因為艾煙無毒，且能殺菌防疫。

艾草除了拿來驅蚊，母親也會用艾湯煮雞蛋，艾湯煮過的雞蛋有一股淡淡的藥香，別有一番滋味；用艾絨做肚兜，艾絨這東西，得之不易，好的艾絨需數十斤艾葉蟄伏在《詩經》里的艾草，穿越漫長的冬季，在端陽五月與我們重逢。童年的鄉下生活，最不缺的就是花草植物，艾草就是那些花草植物中的一種。春天來時，河邊、野地、山坡上，到處都能見到它的身影；夏至前后，艾草茂密成林，片片綠葉，相互簇擁而生，翠綠、素雅，在風中輕輕搖曳，散發出淡淡的艾香。每天和那些花草植物生活在一起，內心里滿滿都是平和安好。得一斤之絨，非常金貴。用艾葉做枕頭，晚上睡覺，枕著艾葉做得枕頭，睡得踏實安然。艾之用品，當然功用都大同小義，溫經通絡，消炎止痛，用泥土和陽光的味道來療愈我們心里的傷和身體上的痛。

千百年來，艾草的清苦幽香一直縈繞在民間百姓的生活里。艾草是一種生命力極強的植物，割掉一茬，又會有新的生發出來，蓬勃旺盛，樸實無華，歷久彌香。艾草雖是還陽之草，但卻也是一種極清苦的植物，它把所有的隱忍和孤寂都化作了濃烈的香味，回饋給那些需要溫暖和照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