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漢語中“快”及其詞義演變

裴新華

【摘 要】現代漢語中“快”的用法十分普遍，某些義項出現較為突兀。本文擬從歷時的角度，探究“快”的古今詞義演變過程。

【關鍵詞】“快”；歷時；古今詞義演變

中圖分類號：H14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1007-0125（2018）19-0232-02

語言是“詞的語言”，詞決定著其他語言單位，“是語言的機構中某種中心東西”。每一個詞都是語言學的微觀世界，都是文獻、文化縮影。

“快”在日常生活中使用頻繁，或作為詞單獨使用，或作為構詞語素而出現。據《現代漢語詞典》，“快”有9個義項，分別為：[形]速度高；走路、做事等消耗時間短（跟“慢”相對）；[副]趕快；[副]快要，將要；[形]靈敏；[形]（刀、剪、斧子等）鋒利（跟“鈍”相對）；[形]爽快，痛快，直截了當；[形]愉快，高興，舒服；[名]舊時指專管緝捕的差役；[名]名，姓。

另據段玉裁《說文解字》，“快，喜也。從心，夬聲。”高興，愉快乃是“快”的本義。

由此看來，“快”的古今義項之間差異較大，義項之間是如何相互聯系的？目前還沒有全面論述，本文擬從歷時的角度，探究其演變過程。

一、上古漢語中“快”用法

上古漢語中，“快”的主要義項為愉快、高興；舒暢；滿足，使高興等，多是與心情、欲望有關的人物或者事件，屬于心理活動的范疇。用法例如：

（1）《周易·六二》：“艮其腓，不拯其隨，其心不快。”此句中“快”為愉快義，指心理活動。

（2）《淮南子》：“渴而飲水，非不快也；饑而大飧，非不譫也，然而弗為者，害于性也。”此句中“快”為舒暢義。“舒暢”既指身體感官舒暢，也指心理狀態舒暢。

（3）《孟子》：“抑王興甲兵，危士臣，構怨於諸侯，然後快於心與？”此句中“快”為滿足義。

（4）《國語·晉語》卷十：“君若來，將待刑以快君志；君若不來，將獨伐秦。”此句中“快”為“使君志快”，使高興之義。

由“舒暢”義引申出“無拘無束，放縱”之義，略帶貶義。用法例如：

（5）《戰國策》卷十九：“周紹曰：‘知慮不躁達于變，身行寬惠達于禮，威嚴不足以易于位，重利不足以變其心，恭于教而不快，和于下而不危。”繼而，由“無拘無束，放縱”義引申出“爽快、直爽”之義，用來形容行為不拖沓、干脆利落，用法例如：

（6）《三國志》：“帝引見慰勞之，顧謂中書令孫資曰：‘卿鄉里乃有爾曹快人，為將灼如此，朕復何憂乎？” 繼之，“爽快、直爽”義引申出“迅速”義，使用較少。

（7）《淮南子》：“發動而成于文，行快而便于物。其言略而循理，其行侻而順情。”

（8）《太平經》：“春夏秋冬，各有分理，漏刻上下，水有遲快，參分新故，各令可知，不失分銖。”“快”用作名詞，表示名或姓，早在上古漢語中已經出現，用法例如：

（9）《漢書》：“今詔破羌將軍武賢將兵六千一百人，敦煌太守快將二千人，長水校尉富昌、酒泉侯奉世將若、月氏兵四千人。”

綜上，上古漢語中“快”主要用作形容詞，表示愉快等心理活動。使用時，其后直接加有關心理活動的詞語，如“我心不快”“快于心”“快志”“快意”“快己”。

這些義項一直沿用至今，仍然活躍，如“快樂”“快感”“愉快”“拍手稱快”“大快人心”“快人快語”等。

其演變路徑如下：

二、中古漢語中“快”的用法

中古漢語中，“快”的義項發展主要有兩個方向：一方面，已有義項仍然活躍，使用普遍，且未出現消失的義項；另一方面，出現了新的義項。

（一）已有義項的活躍

1.愉快，高興

（10）《敦煌變文選》：“鄭王怕懼，乃出城迎拜子胥，向前言曰：臣聞將軍讎冤得達，喜賀快哉！”

2.舒暢

（11）《佛經·首楞嚴經》：“十方國土，皎然清凈，譬如琉璃，內懸明月，身心快然，妙圓平等，獲大安隱。”

3.滿足，使高興

（12）白居易《李都尉古劍》：“可使寸寸折，不能繞指柔。愿快直士心，將斷佞臣頭。”

4.無拘無束、放縱

（13）（唐）寒山子：“快哉混沌身，不飯復不尿。”

5.直爽

（14）《敦煌變文選》：“兵將咸言：大將軍，此語快哉！莫伐梁王。”

6.迅速

（15）《五代新說》：“謂左右曰：‘我昔在鄉里，騎馬快如龍，拓弓劈歷聲，箭如餓鳩叫。平澤逐鹿，耳后生風，鼻頭出火，不知老之將至。”

（二）新義項出現

1.[形]靈敏

（16）《世說新語》：“王武子語君夫：‘我射不如卿，今指賭卿牛，以千萬對之。君夫既恃手快，且謂駿物無有殺理，便相然可，令武子先射。”

（17）杜甫《戲作花卿歌》：“成都猛將有花卿，學語小兒知姓名。用如快鶻風火生，見賊唯多身始輕。”

2.[形] （刀、剪、斧子等）鋒利

（18）杜甫《戲題畫山水圖歌》：“焉得并州快剪刀，翦取吳松半江水。”

（19）韓愈《石鼓歌》：“年深豈免有缺畫，快劍砍斷生蛟鼉”。

3.[形] 佳，好

（20）《世說新語》：“彭城王有快牛，至愛惜之。王太尉與射，賭得之。”

（21）《全晉文》：“陸子十篇，誠為快書。”

據董志翹（2003），“佳”“好”之義由“愉快”“舒暢”之義引申而來。

綜上，新義項的產生演變路徑如下：

中古漢語中新出現義項同樣具有很強的生命力，全部沿用至今，如“眼疾手快”“快刀”“乘龍快婿”等

三、近代漢語中“快”的用法

伴隨著詞義一直引申，近代漢語中“快”出現了副詞的用法：

（一）[副]趕快

1.辛棄疾《滿江紅·中秋寄遠》：“快上西樓，怕天放、浮云遮月。”

2.《樸事通》：“先生且坐一坐。保童，疾快將茶來。”

據向賢文（2015），副詞“趕快”之義由形容詞“迅速”之義引申而來。

（二）[副]快要，將要

1.《俠女奇緣》：“張老道‘姑爺留神，快到了。”

2.《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老爺好古怪！問了小和尚的話，卻拿一個大和尚打起來，此刻打的要死快了！”

據向賢文（2015），這里表快要、將要之義的“快”為時間副詞，同樣由形容詞“迅速”之義引申而來。

近代漢語中產生的副詞用法至今仍然活躍，如“快跑”“快到了”等。

此后，“快”不再產生新的義項，一直流傳至今，形成了今天的面貌。

參考文獻：

[1]商務印書館.現代漢語詞典[M].北京：第6版，2015.

[2]董志翹.中古漢語中的“快”及與其相關的詞語.[J].古漢語研究，2003（01）.

[3]向賢文.試論漢語副詞“快”的產生. [J].齊齊哈爾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5（4）.

[4]成伶俐.反義詞“快”“慢”的不對稱研究.[D].華中師范大學，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