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贈書的尊重

李克紅

1974年，梁實秋出版了《看云集》和《槐園夢憶》兩本散文集，很受讀者歡迎。

不久后，梁實秋有事要去杭州拜訪書法家沙孟海。沙孟海也是個“往來無白丁”的雅士，平時友人相互贈送著作或墨寶是常有的事。他聽說梁實秋那兩本書非常不錯，正想去書店買呢，又得知梁實秋要來杭州一聚，便取消了去書店買書的計劃，等著梁實秋贈書。可梁實秋偏偏是個不喜歡贈書的人，他來到沙孟海家的時候，手上只提著一點水果，并沒有帶書。沙孟海有些意外，他哈哈地笑著，說：“人說贈人玫瑰，手有余香，你一個大作家怎么沒有把你的新書帶來相贈呢？難道你舍不得？或者是覺得我配不上你贈書？”

沙孟海雖然用了玩笑的口吻，但是話中暗含機鋒，梁實秋稍有怠慢就有可能落人話柄，被說成“小氣”甚至是“瞧不起人”。梁實秋笑著說：“作家贈書是對讀者的污辱，好像是料定別人看不懂這本書，因為沒人會去買一本自己看不懂的書呀，對吧？同時，這也是對作家自己的污辱，好像料定別人看不上他的書，因為沒人會去買一本自己看不上的書，對吧？但這種問題在我們之間又怎么可能出現呢，孟海兄怎么會看不懂或看不上我的書呢？所以，我的‘不贈書才是對我們雙方的一種尊重呀！”

梁實秋說得既合情合理又毫無破綻，沙孟海聽后不禁倒吸一口冷氣，自己的“等人贈書”不剛好陷入了“不是看不懂，就是看不上”的邏輯里嗎？于是，他連忙解釋說：“正是，正是，我正打算去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