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型中小企業知識產權融資服務體系探究

馬彧崧，齊天鳳

(1.東北師范大學人文學院 商學院，長春 130117；2.東北師范大學 經濟學院，長春 130117)

改革開放40年以來，中小企業作為最具活力的市場參與者發揮了不容小覷的積極作用，成為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據統計，目前我國中小企業有4 000萬家，占企業總數的99%，貢獻了中國60%的GDP、50%的稅收和80%的城鎮就業[1]。雖然中小企業發展勢頭強勁，但由于其規模小、實物資產少、經營風險高等特點，使得中小企業普遍面臨融資困難的困境，其中問題最為突出的是科技型中小企業。科技型中小企業多以科學研究、技術研發、技術轉移以及高科技產品和服務的研發、生產和銷售為主營業務[2]，企業的發展依賴于科學技術的研發和創新，所以無形資產在公司資產中占比較高。同時，由于技術研發和成果轉化周期長，新技術和新產品是否被市場接受的不確定性較高，企業被模仿和侵權的可能性較大。因此，科技型中小企業總體經營風險要高于普通非科技型企業，使得其融資問題尤為突出。

為解決科技型中小企業融資難的問題，國家聯合各相關部門出臺了《銀行開展中小企業貸款業務指導意見》《中小企業投資法》《中小企業發展基金設立與管理方法》等相關法律法規，但因科技型中小企業融資渠道固化、法律法規針對性也不強，對中小企融資的幫助有限。20世紀90年代末，《中華人民共和國擔保法》以及《專利權質押合同登記管理辦法》的出臺，為我國中小企業利用知識產權進行融資帶來了新的發展契機。2008年，國務院出臺的《國家知識產權戰略綱要》明確提出，“促進自主創新成果的知識產權化、商品化、產業化，引導企業采取知識產權轉讓、許可、質押等方式實現知識產權的市場價值”。中小企業知識產權融資煥發活力，知識產權融資模式逐漸成為科技型中小企業重要的融資渠道之一。

十九大報告提出要“倡導創新文化，強化知識產權創造、保護、運用”，如何在經濟新常態下結合知識產權和資本市場金融工具，創新出符合國情的融資方式，成為科技型中小企業解決融資難問題的重要手段。建立有效的知識產權融資服務體系，將為知識產權與資本市場的有效結合提供強有力的保障。

一、 我國科技型中小企業知識產權融資服務體系現狀

科技型中小企業是指依托一定數量的科技人員從事科學技術研究開發活動，取得自主知識產權并將其轉化為高新技術產品或服務，從而實現可持續發展的中小企業。知識產權融資是指利用企業已合法取得的專利權、著作權、商標權等知識產權向金融機構謀求資金支持用于企業的可持續發展需求。知識產權融資模式主要包括風險投資、質押、證券化、租賃、科技金融、夾層金融等。其中最為常見的是知識產權質押融資、知識產權作價入股、知識產權租賃、知識產權證券化幾種方式[3]。知識產權融資服務體系是企業利用知識產權融通資金過程中所需的、由眾多服務行業構成的、用于輔助推進融資的系統的集合，其涉及多部門、多行業、多層次的協調配合。知識產權融資服務體系主要包括政府保障體系、金融機構融資體系、中介機構輔助體系和企業管理體系四個方面[4]。

對于知識密集型的中小科技企業，成立初期多以創新型技術為聚集力，由知識性無形資產吸引實物資本與人力資本，從而形成企業規模，其創造的知識產物也是企業未來發展的核心要素，所以企業對知識產權的重視程度以及使用方法影響企業的每一個生命周期。但我國知識產權融資起步較晚，發展緩慢，目前還沒有建立成熟的體系。幾種融資形式發展極不平衡，其中知識產權作價入股、知識產權證券化發展深度不足，相比較下，知識產權質押融資是目前我國發展最快、成效突出的融資服務方式。

在我國，知識產權作價入股主要用于高科技科研院所及高校科研成果的轉化，高校依托科研成果以專利入股的形式組建學科團隊型公司。但對于一般中小型科技公司很少采用作價入股的方式融資。知識產權租賃目前處于嘗試階段，主要由于我國知識產權交易市場尚未完善，沒有太多成功的案例。

知識產權證券化是發達金融市場常用的融資方式。由于我國金融市場市場化水平較低，無法開展技術性操作，特別目標實體機構缺乏，信用評級、增級困難。因此，目前我國知識產權證券化只停留在理論探索階段，但知識產權證券化與其他知識產權融資方式相比，其操作環節比較簡單，國內的理論研究相對全面，有望在不久的將來取得突破性進展。

知識產權質押融資是發展最快、較為常見的知識產權融資方式，并且仍然是熱點問題。最早出現的知識產權質押融資是1999年山西工行為云中制藥廠辦理的商標專用質押貸款。2006年，國家頒布實施《國家中長期科學和技術發展規劃綱要(2006-2020)》，明確提出鼓勵金融機構開展知識產權質押貸款業務，為知識產權質押融資奠定了政策基礎。同年9月，首屆知識產權質押融資研討會召開，帶動了各地區、各金融機構相繼開展該業務。2009年，銀監會和科技部聯合發布《關于進一步加大對科技型中小企業信貸支持的指導意見》，同年資產評估政策相繼出臺。2009年以來，各級機構結合當地企業及金融市場發展情況，有特色、有計劃地開展知識產權質押融資工作，取得了重大進展，并有加速發展之態。近30個地區開展了不同程度的知識產權投融資服務，很多地區相繼出臺了地方性知識產權質押法律法規，并通過貼息、擔保等方式促進知識產權質押融資的發展。據統計，2016年，我國專利質押融資額達436億元。目前，我國知識產權質押融資大體分為市場主導模式、政府引導下的半市場模式、政府主導模式、政府中心模式，具體見表1。

二、我國科技型中小企業知識產權融資服務體系存在的問題

(一)政府制度保障不完善，對知識產權融資操作缺乏法律指導

1.知識產權管理法律法規有限

我國知識產權法律建設在不斷探索和進步，近幾年取得了階段性進展，但是仍然無法實現知識產權融資的全面有法可依，其中涉及知識產權融資的詳細規定極為有限，甚至很多法律相互矛盾，對知識產權融資造成了一定的阻礙，導致知識產權融資沒有統一的操作規范，法律約束力不強。例如，在知識產權證券化中扮演重要角色的特別目標實體，其特殊的性質不滿足于中國立法。特別目標實體若為合伙企業，根據《合伙企業法》合伙企業對企業債務承擔無限連帶責任，這與特別目標實體的功能與性質有很大的沖突；特別目標實體若為公司，則需要滿足《公司法》規定的各項條件，同時要滿足證券化條件，這些規定嚴重限制了知識產權證券化在中國的發展。

表1我國知識產權質押融資模式一覽表

2.知識產權登記、認定、評估體系尚未建立

為保障知識產權所有人權利不被侵害，我國法律明確規定，知識產權要向相關部門進行登記，但知識產權登記部門卻因知識產權種類的不同而大相徑庭。各登記機關的材料、程序、審核標準不同，企業往往需要很長時間掌握信息，在一定程度上加大了知識產權登記的難度，增加了登記成本。各個登記機關互相之間信息不連通，知識產權重復登記現象時有發生。

知識產權的認定與評估是知識產權融資最重要的環節，涉及融資的額度和清償賠付。知識產權涉及范圍廣、科技含量高，非專業化機構根本無法進行認定和評估，但我國卻缺少專業的認定評估機構。現有的評估機構沒有統一的評估認定標準。評估方法不同、評估目的不同、評估程序差異都導致了各評估機構對同一知識產權評估結果千差萬別，甚至有些企業會出于某種目的，聯合評估機構開具不屬實的評估報告，使投資機構陷入風險，導致逆向選擇的發生，投資機構不信任評估機構，企業融資困難。即使評估方法恰當，但仍需要評估機構具有一定的資質和專業素養。我國很多知識產權評估由會計事務所、律師事務所或審計公司承擔，其知識產權方面的專業知識、人員素養、經驗、評估方法等方面能力有限，嚴重影響了知識產權的評估質量。

(二)銀行等金融機構對知識產權融資“惜貸”現象嚴重

目前我國銀行主要以信貸方式為中小企業知識產權提供融資，相比較成熟的大中型企業，銀行往往不愿青睞于小企業。大企業運營能力較強，償債能力高，容易監管和控制，但以知識產權為核心資產的科技型中小企業，由于無形資產評估困難，變現交易阻礙重重，企業經營風險高，存在較大程度的信息不對稱[5]，所以銀行缺乏為小企業提供知識產權融資的動力。從目前的實踐情況上來看，提供知識產權融資的多半是大型銀行，參與的銀行有限，知識產權融資方式也屈指可數。“據有關權威部門統計，近30%的中小企業在兩年內就退出市場，近60%的中小企業在4-5年內消失。”[6]中小企業運營能力不佳，投資風險大也使很多銀行機構望而卻步。

(三)知識產權交易市場空缺，中介機構專業化程度不高

建立健全的知識產權交易市場， 能夠為知識產權的轉移轉化、收購托管、交易流轉、質押融資等提供平臺支撐，提高知識產權配置效率，促進知識產權價值實現[7]。目前我國的知識產權交易市場發展遲緩，只有相對發達城市建立了地區性的交易市場。大多數交易市場的信息發布量有限、更新速度緩慢、產品交易量不足、交易方式單一、信息透明度低，且現有市場的活躍性不足、交易種類有限、程序復雜，根本無法滿足企業知識產權的融資需求。同時，現有的交易市場各地區標準不一，知識產權流通尚且困難，所需數據和信息確實嚴重，根本上沒有行使其應有的市場職能。

良好的中介機構是提升知識產權融資決策效果的重要保證。知識產權融資只有在中介機構的規范化運作、識別與監管下才能有效地規避風險，成為可持續發展的市場行為[8]。目前，我國能承擔知識產權融資擔保、評估等職能的中介機構較少，且都規模較小，收費較高，實踐中有諸多限制，甚至部分職能由非專業機構兼任，不能滿足知識產權融資所需的專業化、市場化要求。

(四)企業缺乏知識產權維權意識，對知識產權的利用和保護不到位

目前，我國對知識產權的重視程度雖有較大的進展，但企業對知識產權的保護和利用仍存在欠缺，知識產權侵權事件時有發生。但企業一般對知識產權侵權行為的敏感性比較低，一旦發生侵權行為，很難察覺。即使發現侵權行為，但取證困難，訴訟程序復雜，對于小企業來說，維權成本過高。侵權行為認定后處罰力度也不足以彌補被侵害企業的損失。這些都導致了企業對知識產權的保護缺乏自主能動性。同時，中小企業對知識產權融資的方式和流程都不了解，往往成長初期不會采用知識產權融資方式，更偏向于民間借貸或動用個人親屬、地域關系融資，這種融資方式保障性弱，成本又高，加劇了企業的經營風險。

三、構建我國中小企業知識產權融資服務體系的路徑

(一)政府構建保障體系

1.健全和完善法律體系。從國家層面完善各項現有的法律體系，做到各級法律之間相互配合，構建合理的知識產權立法體系。出臺知識產權融資相關法律，以立法形式將知識產權融資納入到國家法律系統。可以借鑒發展相對較快的省市的相關經驗，建立全國統一的知識產權融資規范標準，促進知識產權融資有法可依，各級機構與各地區之間溝通順暢。

2.完善知識產權登記、認定、評估體系。建立健全知識產權登記管理辦法，統一標準、統一流程、統一部門，杜絕多頭登記的現象發生。由于我國知識產權認定評估機構資質良莠不齊，對知識產權的認定和評估缺乏統一性和權威性，建議以政府為中心審核評估企業資質，聘用專業化評估人才，并做統一的指導培訓，盡量做到評估標準一致，評估內容合法可靠。

3.建立專項管理體系。政府牽頭設立知識產權融資管理部門，全面統籌安排知識產權融資事宜，嚴格執行國家法律法規，設立對外一站式服務大廳或知識產權登記、認定、評估辦事處，有利于政府時時把握企業信息動態，也有利于企業減少業務咨詢管理成本。同時，在政策性銀行或在現有國有銀行中設立中小企業知識產權融資部，為知識產權融資提供資金支持和融資服務，通過貸款貼息、無償補助等方式重點扶持前景良好的中小型科技企業。在證券市場、債券市場相對發達的情況下，可以適當加快知識產權證券化、債券化進程。

4.完善征信體系。征信體系的建立對社會發展及市場經濟影響深遠，掌握社會參與者的征信情況有利于確保融資的安全性和有效性。征信系統涉及涵蓋的方面廣泛，涉及較多的個人信息，由政府統一管理相對公平安全。政府應聯合金融機構、通信、司法、工商等相關部門建立全社會信用體系數據庫，收集個人及企業征信信息，按照統一標準錄入網上信息平臺[9]，這在一定程度上也加強了知識產權評級的可靠性，同時能夠提高金融機構對企業的授信額度，也能促進我國信用增級融資方式的誕生。

(二)金融機構構建融資體系

1.豐富產品體系。我國主要的中小企業知識產權融資資金大部分來源于銀行，但銀行融資形式太過單一，為中小企業貸款的積極性又不高，嚴重阻礙了知識產權融資的發展。因此，應拓展金融機構知識產權融資產品類型，結合資金需求和企業的實際情況，因地制宜，創新符合企業特征的融資合同。允許企業有一定的融資自主設計權。銀行對企業的融資方案進行審核與改進，互謀共利。銀行可以與其他金融機構聯合，由多家金融機構溝通參與知識產權融資，可以擴大融資規模，而且多方監督、合作，共擔風險，共享利益。

2.健全貸款流程管理體系。銀行對知識產權的管理不應只停留在申請融資階段，而是應貫穿貸前預警和貸后跟蹤各個階段，尤其要重視貸后追蹤管理。貸后管理首先要監控資金的去向是否履行合同約定，及時審查企業的財務狀況和知識產權轉化情況，定期要求企業進行企業財務狀況報送，以及知識產權階段性評估，時時追蹤知識產權價值變化，以便在風險較大的時候及時行使追償權。

(三)中介機構構建輔助體系

1.完善擔保體系。中小企業融資困難主要原因是知識產權融資風險高，而合理的擔保則是分擔風險的有效方式，從各國的經驗來看，擔保和再擔保機構的發展有效促進了知識產權融資的進程。建立政府扶持的擔保和再擔保機構，配合金融機構篩選優質的科技型企業，并為其提供擔保和再擔保服務[10]。

2.專業化法律援助體系。知識產權維權艱難，需要專業化律師事務所為科技型企業提供幫助，提升全社會對知識產權的保護力度。此外，金融機構提供融資服務、知識產權的評估、擔保等環節都需要法律機構起到協調和監督作用，確保知識產權融資過程有法律法規保駕護航，在發生糾紛時能妥善利用法律武器進行維權，參與的法律機構也能提供較為客觀全面的情況說明。

3.完善信用評級體系。完善的信用評級系統可以有效地降低市場信息不對稱所帶來的風險，因此，國家應完善現有征信體系，除官方設立的評級機構外，鼓勵民間資本成立評級機構。同時，完善信用評級方法，鼓勵專業的信用評級機構介入知識產權融資環節，提高評估的準確度和透明度。

(四)企業構建知識產權管理體系

1.做好知識產權確權登記和保護工作。企業應設立知識產權管理部門，專門負責知識產權的運營，提高企業員工的知識產權保護意識。在知識產權產生之初，到相關管理部門辦理知識產權登記，明確知識產權權屬關系。在知識產權歸屬和使用發生法律糾紛時，應盡早尋求專業的法律服務機構的幫助，對侵犯知識產權的行為，堅決予以法律懲治。

2.完善財務管理體系，加強信息披露。規范的財務管理既有利于降低企業經營風險，也有利于降低信息不對稱所帶來的信用風險。企業應遵守相關會計準則和制度，建立規范的財務系統，及時、誠信地披露財務信息和企業經營狀況，樹立良好的企業形象。同時，加強財務管理，增收節支，減少應收賬款，降低庫存，盤活資金，提升經營管理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