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省博物院藏《清代名人書法扇面集》鑒賞

錢芳

吉林省博物院藏《清代名人書法扇面集》冊，計八開，作者分別為何焯、方苞、錢大昕、姚鼐、洪亮吉、孫星衍、伊秉綬、阮元八人，系本院于上世紀60年代初從吉林大學于省吾先生處征集而來。此冊頁八位作者均為清代著名學者，書體各異，品質精良，是難得一見的清代書扇精品集冊，為國家珍貴文物。

此《清代名人書法扇面集》的八位作者均為進士，洪亮吉、孫星衍還是一甲進士。中國古代科舉制度肇始于隋代，經過唐宋的發展，至明清時期達到鼎盛，而進士科則是考試中最重要的科目，得中進士者均極為榮耀，所謂“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即為此意。古人認為，讀書人中進士，功名即可謂達到頂點。以得中進士的難度而言，古代科舉基本上是三年舉行一次，明清時更要經過院試、鄉試、會試的層層篩選，每次錄取的進士多則三四百人，少則僅數十人而已，其考取的艱難程度可想而知。科舉制雖有種種弊端，但無論如何，中進士者大多是讀書人之精英，是學識淵博、“學而優則仕”的典型體現。既是學者，又是名臣，聞名于當時和后世，是本件書冊作者的特點。

何焯行書杜甫詩扇面（圖一）

紙本，以行書書寫唐代杜甫《渓陂西南臺》及《游龍門奉先寺》詩各一首。款署“康熙庚子冬夜燈下書杜詩，弘璧表兄清鑒，何焯”。鈐“何”、“卓”朱文印各一。右側下方鈐“詒晉齋印”白文印一枚。

何焯（1661-1722），字屺瞻，號義門，又號香案小吏，長洲（今江蘇蘇州）人。康熙四十二年（1703）賜進士，授編修，贈侍講學士。何焯博覽群書，精通經史百家之學；又工于書法，喜臨晉唐法帖，真行書皆入能品，與汪退谷并稱“汪何”，又與姜宸英、汪士銨、陳亦禧并稱“四大家”，在當時頗有名氣。此幅行書扇面，用筆遒勁、秀而不媚，結體疏而不散，神骨俱佳。字里行間有晉唐風韻，又受時尚影響，有董其昌書法之風。“康熙庚子”為公元1720年，時作者60歲。

釋文：

高臺面蒼陂，六月風日冷。

蒹葭離披去，天水相與永。

懷新目似擊，接要心已領。

仿像識鮫人，空蒙辨魚艇。

錯磨終南翠，顛倒白閣影。

崷崒皁增光輝，乘陵惜俄頃。

勞生愧嚴鄭，外物慕張邴。

世復輕驊騮，吾甘雜蛙黽。

知歸俗可忽，取適事莫并。

身退豈待官，老來苦便靜。

況資菱芡足，庶結茅茨迥。

從此具扁舟，彌年逐清景。

已從招提游，更宿招提境。

陰壑生虛籟，月林散清影。

天闕象緯逼，云臥衣裳冷。

欲覺聞晨鐘，令人發深省。

方苞楷書論學二則扇面（圖二）

紙本，以楷書書寫明代薛暄論學二則。款署“庚辰秋八月，介夫同學兄以扇屬書，偶述薛河東論學二則，時客廣陵，望溪弟方苞”。鈐“方苞”朱文印、“靈皋”白文印各一。引首鈐“恭承古人意”白文印一枚。

方苞（1668-1749年），字靈皋，號望溪，安徽桐城人，清代散文家，桐城派散文創始人，與姚鼐、劉大樾合稱桐城三祖；康熙四十五年（1706）進士，先為文學侍從，雍正年間曾任內閣學士、禮部侍郎，晚年告老還鄉后閉門著書；論文提倡“義法”，為桐城派散文理論奠定了基礎，影響深遠。此幅扇面作品為楷書，端嚴精謹，秀逸勁健，略含羲風趙韻，而唐人書法的味道更多一些。年款署“庚辰”，應為公元1700年，時作者33歲。

釋文：為學最要務實，知一禮則行一禮，知一事則行一事，自然事與理相安，無虛應不切之患。讀書以防檢此心，猶服藥以消磨此病，病雖未除，常使藥力勝，則病自衰；心雖未定，常得書味深，則心自熟，久則衰者盡而熟者化矣。

扇面左側有題記曰：“生平交游無不作古人者，唯靈皋尚在。夏五月望后至江寧訪伊于烏龍潭，次日邀余至秦淮橋看燈船，意興甚佳。渠長余一歲，然神明似少悠矣。與前數幅同日書。”

這段題記應該是作者落款中提到的“介夫”所作。介夫名喬崇修（1669-1744），字介夫，與方苞相識于康熙三十二年、三十五年的兩次順天鄉試期間，此后終其一生均為好友。

錢大昕行書吳越宮詞扇面（圖三）

紙本，以行書書寫吳越宮詞三首。款署“吳越宮詞十首之三，書為羲琴年兄正，錢大昕”，鈐“臣大昕”、“辛楣”朱文印各一枚。

錢大昕（1728-1804），字及之，號辛楣，嘉定（今屬上海市）人，乾隆十九年進士，官至少詹士；精于經史百家、金石小篆，善隸書。此幅扇面為行書，濃墨重筆較多，筆法穩健沉厚，氣韻蒼遒，有金石氣息，具有一定的個人面貌。

釋文：

東院釵鈿十二行，金櫻的的各含房。

錦繃貴子生來早，碧眼高僧獻玉羊。

一彈指頃愿心微，佛髻旋螺出禁闈。

多謝君王親合十，插天金塔榜黃妃。

龍蕊千金購海南，真妃稽首供精藍。

山僧不遇波斯客，一笑唐捐日本簪。

姚蒲行書自書詩扇面（圖四）

紙本，以行書書寫自作詩二首。款署“姚鼐”，鈐“姬傳”朱文印一枚。引首鈐“惜抱軒”朱文印一枚。

姚鼐（1731-1815），字姬傳，安徽桐城人，乾隆二十八年進士，官刑部郎中；辭官后主持江寧、揚州等書院凡四十年，與方苞等同為桐城派代表人物；工書，習王獻之，亦受董其昌影響。此幅扇面為行書，法度嚴謹，提按、轉折等細微處一絲不茍而不乏靈動，風神秀逸，韻致天成。

釋文：

石氏編修有詩見寄次韻奉答二首

懿子垂纓鼓篋年，遺經將紹昔儒傳。

一登云閣親藜火，十見春城改禁煙。

遠夢江湖浮桂楫，舊居池館積苔錢。

蕭疏黃發鐘陵下，鎮歲相思向日邊。

隱矣何須復著書，百年清暇惜三余。

劣同老馬知文事，敢比猶龍在物初。

秘苑待君勤校理，荒亭無客問元虛。

難期敷袵論心會，且托天涯尺素魚。

洪亮吉行書自書詩扇面（圖五）

紙本，以行書書寫自作五言詩三首。款署“書事北江居士亮吉”，鈐“卷施居士”朱文印一枚。

洪亮吉（1746-1809），字稚存，世稱江北居士，陽湖（今江蘇常州）人，清代經學家、文學家；乾隆五十五年進士（榜眼），授翰林院編修，老年居家撰述至終。其人精于經學、史學，著述等身；能書，擅篆隸。此幅扇面為行書，筆法勁健老道，柔中有剛，通篇揮灑自如，堪稱其小字行書精品。

釋文：

憶昨倉皇際，防生肘腋憂。

何嘗動聲色，先已決英謀。

訊鞘歸藩邸，傳呼出殿頭。

縞冠才幾日，褫服作累囚。

斂怨知何似，茫茫八極中。

干戈兆秦楚，珠玉罄南東。

逼迫歸邪教，搜求過正供。

明明祖宗法，百計懷淳風。

全家皆內侍，甥舅暨婚姻。

推榖歸予季，分符引所親。

病仍升鼎鼐，敗亦繪麒麟。

日晚塵如織，高門接要津。

孫星衍行書詩扇面（圖六）

紙本，以行書書寫五言詩。款署“次韻石君中堂師西苑即席示詩，錄奉少河十一兄教句，世愚弟孫星衍”。鈐“星衍私印”白文印、“淵如”白文印各一枚。

孫星衍（1753-1818），字伯淵，一字逸逑，號淵如，陽湖（江蘇常州）人；乾隆五十二年進士（榜眼），任翰林院編修、刑部郎中等，晚年主持書院；精研經史文字音訓及金石碑版，為乾嘉學派重要人物；工篆隸及刻印。此幅扇面為行書，筆姿遒勁，筆墨豐滿淳厚。孫星衍與洪亮吉在治學方面并稱“孫洪”，書法皆以篆隸長，但其行書亦有可觀處。

釋文：

直園天尺五，開徑水一方。

新陰換炎序，名葩殿春芳。

吾師論道余，對此風日良。

及門愧廬鄭，接跡隨求羊。

箴言奉清訓，雅愛裁詩章。

愿宏開閤風，不獨由升堂。

再推衢尊惠，視此醇醪觴。

春風滿葡丈，飽德逾尋常。

粗官守學殖，轉粟勤輸將。

恐負衣缽傳，敢期竹素光。

伊秉綬行書臨帖扇面（圖七）

紙本，以行書臨寫東晉王獻之帖。款署“小池先生索書，案頭得散騎帖都為臨之，即正。嘉慶九年六月十六日，愚弟伊秉綬”。鈐“秉”、“綬”朱文印各一枚。引首鈐“寒玉齋”朱文印一枚。

伊秉綬（1754-1815），字祖似，號墨卿，晚號默庵，福建汀州府寧化縣人，乾隆五十四年進士，歷任刑部主事、員外郎、惠州知府、揚州知府等；喜繪畫、治印，工書，尤精篆隸，自成高古博大氣象，時人評價甚高。此幅扇面為行書，名為臨帖，實際上個人特色比較鮮明，法度嚴謹，蘊藉凝重，風格上與明代李東陽有相類處。

釋文：

獻之白：奉別告，承安和，慶慰。極冷，不審尊體復何如？

仆射得散力，甚慰。表解臺職，不知得恕不？懸企懸企。

新婦勉身，得雄，甚善。散騎殊嘗喜也。

阮元隸書節錄望海賦扇面（圖八）

紙本，以隸書節錄東晉孫綽《望海賦》。款署“節孫綽望海賦，臣阮元敬書”，鈐“臣”、“元”朱文印各一枚。

阮元（1764-1849），字伯元，號蕓臺，又號雷塘庵主，晚號怡興老人，江蘇儀征人，乾隆五十四年進士，官至禮仁閣大學士，歷乾、嘉、道三朝。其人博學，精鑒金石書畫，善書篆隸行楷。清代早中期隸書有逾規越矩者，以鄭簠、金農等為代表；又有端嚴方正者，則以朱鼻尊、桂馥、阮元等為代表。此幅扇面為隸書，襲漢隸風格，用筆精到，結體平正端方，工穩秀麗，體現了阮元隸書特色。

釋文：五湖同浸，九江叢溉，抱河含濟，吞淮納泗，南控沅湘，西引涇渭。洲諸迢遞以疏屬，島嶼綿藐以紛羅，殖崔魏之碣石，構穹隆之牂牁。元奧之府，重刃之房，鱗匯萬殊，甲產無方。玳瑁熠爍以泳游，蟕蠵煥爛以映張，虛貝含素而表紫，瓔螺絡丹而帶緗。青甲芬飚以微扇，元木杳眇以舒芳。其卉木則綠苔石發，蔓以流綿。紫莖菎綜，解以被渚；華組依波而錦披，翠綸扇風而繡峰。長鯨岳立以截浪，虭?揚鬐以排流。巨鰲奰屃以冠山，烏鳠呼翕以吞舟。爾其鵬為羽杰，鯤稱介豪，翼遮半天，背負重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