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珞丹



在經歷了2015年下降10%、2016年下降23%之后,2017年全球藝術品拍賣實現了增長。法國藝術市場信息公司Artprice、中國雅昌藝術市場監測中心(AMMA)聯合發布的《2017年度藝術市場報告》顯示:全球純藝術拍賣總額149.12億美元(含傭金),較2016年上漲19.78%;中國市場以51.03億美元的交易額和89412件拍品中“狀元”,美國市場以49.69億美元交易額和81938件拍品奪“榜眼”,英國市場以24.59億美元交易額和54941件拍品摘“探花”。實際上,自2009年中國市場首登世界之巔的8年來,藝術品市場“頭把交椅”就是中國與美國的“你方唱罷我登場”。
此長彼消。以交易額排序,歐洲地區的藝術品市場依次為英國、法國(7.84億美元)、德國(2.56億美元)、意大利(1.73億美元)、瑞士(1.17億美元)、奧地利(1.05億美元)、捷克(5622.04萬美元)、瑞典(5104.33萬美元)、波蘭(5015.09萬美元)、比利時(4523.49萬美元)、荷蘭(3683.44萬美元),均進入全球藝術品拍賣20強榜單中。這11國的拍品總投放量(24.72萬件套)超過中國市場176.51%、超過美國市場201.83%,但總交易額(41.34億美元)較中美兩國尚有二成以上的差距,不足全球市場份額的三分之一。20世紀70年代,占全球市場六成以上份額的法國市場,2017年交易額較2016年暴漲了35%,市場份額僅占全球市場的5.26%。
急速崛起的中國大陸市場是全球市場格局重構的決定性因素,這并不意味著歐洲市場的衰落。歐洲是現代文明的發源地,在藝術的思想、理論、創作、收藏、研究、教育和法律諸領域,數百年來執世界之牛耳。如今,除經濟因素外,在藝術品市場諸要素中,歐洲仍具其他地區難以彌補的優勢,市場地位不容輕視。
以中國藝術品為主的亞洲藝術是歐洲市場的非主流。隨著中國人的全球競買,中國藝術品拍賣業務影響著歐洲市場的格局。
變動中的市場
歐洲藝術品市場體系完整而成熟,一級市場、二級市場各司其職、各盡其責。支撐二級市場(拍賣)的是一級市場上眾多的古董商:在英國,1500多家藝術品拍賣行背后是8800余家古董商;在法國,630余家藝術品拍賣行得到9000余家美術與裝飾性藝術品商的支持;在德國,110余家拍賣行攜手約4000家古董商。一級市場的古董商在運營成本、交易價格、客戶溝通等方面優于拍賣行,也是拍賣行的重要貨源。在二級市場上,跨國巨頭蘇富比、佳士得居領袖地位,英國的邦瀚斯(Bonhams)、法國的艾德(Artcurial)、德國的納高(Nagel)等拍賣行在各自國家引領市場。
歐洲拍賣行或多或少涉足亞洲藝術業務,在某種程度上,亞洲藝術也成為新的業務增長點。就全球而言,亞洲藝術拍賣以英國拍賣行最為擅長。德國拍賣行是歐洲地區亞洲藝術拍賣的開拓者:創辦于1798年的科隆倫佩茨(Lempertz),1908年在歐洲首拍亞洲藝術品。成立于1958年的闊樂(Koller)是瑞士最大拍賣行,也是德語國家第二大拍賣行,一年兩度的亞洲藝術品拍賣會已有40年之久,10萬瑞士法郎以上標的的投標人約65%來自包括中國在內的50多個國家。巴黎萊克勒(Leclere)除青銅器、玉器、瓷器、佛造像等傳統中國藝術品外,還嘗試蒙古、苗、侗、壯、高山等中國少數民族文物拍賣,銷售額增長三成達到2250萬歐元,國內市場排名由第15位晉至第12位。康維(Cambi)總部在熱那亞,米蘭、羅馬、倫敦設分部,每年5月、12月在熱那亞或米蘭舉辦數場中國藝術拍賣會,亞洲藝術業務提升了銷售額,使其榮獲意大利2017度最佳拍賣行。蘇格蘭最老牌的拍賣行禮昂騰博(Lyon and Turnbull)初在距離倫敦不到一百千米的劍橋設分拍場,2016年春攜手美國費城弗里曼(Freemanis)進軍香港,同年秋季干脆在倫敦設立拍場。英國倫敦的奇西克(Chiswick) 2016年開通微信賬號,重定漢文譯名為中國味的“齊仕閣”,2017年在亞洲藝術專場之外,另辟中國書畫專場。
為贏得中國客戶,各拍賣行紛紛制定針對性的營銷策略和服務。中國客戶注重傳承,就盡可能地羅列收藏者、參加的展覽、收錄的著作,若經皇室成員、著名收藏家、知名古董商之手更好;中國客戶擔憂真偽,就盡可能地提供資料,有的拍品還提供獨立專家、第三方鑒定機構或相關者的鑒定證書——萊克勒拍賣的林風眠《瓶花靜物》就附上了經巴西公證機構公證的林風眠外孫GeraldMarkowitz先生出具的鑒定證書。財力雄厚的蘇富比、佳士得在圖錄、官網、競拍等方面提供漢文服務多年;意大利的康維,比利時的卡羅本茨(Carlo Bonte),法國的阿谷(Aguttes)、特西爾薩榮(Tessier & Sarrou)、艾德,瑞士的闊樂,英國的邦瀚斯、威立士(Woolley &Wallis;),奧地利的韋斯特利施(WestLicht)等拍賣行也開始提供漢文服務,也方便用漢字醒目地標示“繳納押金”“不能通過網絡競拍”等事宜。這項限于中國藝術品的服務,運營和維護成本不低。
競爭激烈和政策變化,促使以國內市場為主的拍賣行將視線投射到國外。德國2016年8月實施了修訂后的《文化財產保護法》。該法旨在打擊非法盜掘文物和非法買賣文物活動,保護“最能承載德國文化的藝術品和文物”,注重保護他國文化遺產。該法加強了市場監管,根據盡職調查準則,出售“文化產品”前須提供出處證明,登記非法文物并向社會公布清單;嚴格限定交易藝術品的年限和價格,經銷商和收藏者須獲得政府批準,才能向歐盟以外國家出口歷史超過50年、價格超過15萬歐元的藝術品;在歐盟內部國家出口歷史超過75年、價格超過30萬歐元的藝術品,亦須獲得政府的出口許可證。同時,強調交易藝術品的合法性,規定獲得出口許可證的文物除了滿足法定年限、價格限定條件外,還要滿足不是非法盜掘獲得、不屬于猶太人繼承人所有、不是贗品等特定條件;考古發掘出土的某些古代珍貴文物不設價格限制規定,但交易前需獲政府批準并簽發許可證。藝術品經銷商、拍賣行、收藏家、藝術家甚至博物館認為,新法將嚴重限制其對所持文物和藝術品的所有權,還會威脅德國文化和藝術品市場的繁榮。
于是,數度到北京路演而為中國收藏者所熟悉的納高,2017年6月首次在奧地利薩爾茨堡開展亞洲藝術拍賣業務,春秋兩季拍賣約2320個標的,比斯圖加特納高總部的亞洲藝術拍賣標的多出六成。倫佩茨也大力開拓比利時布魯塞爾分行的業務。
揚與挫
歐洲市場的中國藝術品交易缺乏詳細統計數據,從倫敦、巴黎市場居主導地位的拍賣行交易情況可窺一斑:2017年,英國市場上揚,法國等市場下挫;25個標的價超百萬歐元。
英國秋季拍賣季,適逢倫敦“亞洲藝術周”20周年,10家拍賣行和22家古董店畫廊參與慶典活動:蘇富比、佳士得、邦瀚斯、齊仕閣舉辦拍賣;索爾茲伯里的威立士、愛丁堡的禮昂騰博(Lyon&Tumbull;),以及德國的納高、倫佩茨,丹麥哥本哈根的布倫拉斯穆森(BruunRasmussen)、新加坡的 One East Larasati,前往倫敦路演。具體而言,蘇富比、佳士得、邦瀚斯三家公司的亞洲藝術及中國藝術拍賣,全年上拍2335個標的,成交6430.29萬英鎊,較之上年,標的下降22.37%,成交額卻增長了43.15%!邦瀚斯表現尤佳:標的增長29.53%、成交額增長152.12%!佳士得年底關閉了每年舉辦60多場拍賣會的倫敦南肯辛頓拍場,而蘇富比“為更廣泛的藝術愛好者開設”的倫敦圣喬治街拍場11月開張,首拍中國藝術收獲了171.15萬英鎊。
在巴黎,蘇富比、佳士得的2017年成交額分別增長了12%、40%,但這兩家國際巨頭的亞洲藝術拍賣不盡如人意:全年上拍752個標的,成交額2995.6萬歐元,較之2016年,標的下降5.76%,成交額下降48.61%!艾德號稱法國最大的本土拍賣行,兩個亞洲藝術專場上拍366個標的,成交額217.48萬歐元,較之上年,標的增加了11.93%,成交額增長了7.7%。但放大時間段觀察,可以看到別樣的成績單:艾德的成交額從2013年的1000萬歐元增至2017年的1.91億歐元,業績翻了四番多,同期亞洲藝術拍賣業務卻有58.05%的降幅,成交額占比從半壁江山,滑落到微乎其微的1.14%!在法國本土拍賣行拍品20強榜單中,中國藝術品占有9席。
在瑞典,烏普薩拉(Uppsala)拍賣行2017年度亞洲藝術拍賣收獲1712萬瑞典克朗,較之2016年,成交額有37.55%的降幅!
明暗之間
市場上的藝術品多來自收藏家。追根溯源,收藏家藏品的來源有貿易、掠奪以及非法走私等途徑。
中國和歐洲國家的交往歷史悠久,陸地和海上“絲綢之路”溝通東西。宋元以降,瓷器、茶葉和絲綢為代表的中國商品風靡歐洲數百年。鴉片戰爭后,中國國力衰落,兵燹連綿,京師兩度淪陷英法聯軍、八國聯軍之手,皇家園林圓明園和皇宮遭到大肆劫掠,藝術品流失歐美等地。
外交官出收藏家。法國外交官羅杰·梅夫赫(Roger Meffereys,1899-1976)1936年任法國駐上海總領事,1946年任法國駐華大使。在此期間,他建構了包括瓷器、青銅器、繪畫、家具、雕塑在內的中國藝術收藏。比利時布魯日的魯伊查(louiza)上拍了部分梅夫赫收藏,宋代定窯白釉大罐、定窯白釉八角鏤雕獸首洗各拍得61.5萬歐元。意大利外交官維托里奧·翟錄第(Vittorio Cerruti,1881-1961),1922年至1926年任職意大利駐華使館。米蘭康維上拍了翟錄第收藏的31個標的。
法國醫生皮埃爾·切哈(Pierre Thierrart,1918-2016)行醫之余,致力于中國、印度和東南亞藝術的收藏、研究和推廣,以獨有的品位、閱歷賦予了藏品特有的歷史價值。巴黎米永(Millon)的“皮埃爾·切哈亞洲藝術收藏”專拍,303個標的體現出了切哈的博學多才和對藝術品的鐘愛之深。
英軍上校諾埃(Evelyn Williams Medows Norie,1862-1915)專題在哥本哈根布倫拉斯穆森上拍,包括玉器、瓷器等在內30件藏品,一對清末田黃印章拍得143萬丹麥克朗。拍賣資料稱,諾埃系英王喬治五世后裔,出生于印度,1900年參加八國聯軍侵華戰爭,其收藏構建于1900至1902年間。
蘇黎世闊樂6月拍賣了一個德國私人收藏。拍賣資料顯示,庚子國難時,委托人祖父在瓦德西統率的德軍任上尉通訊參謀,結識了清末陸軍大臣蔭昌。4件中國宮廷珍品悉數成交,成交額264.94萬瑞士法郎,拍得94.05萬瑞士法郎的清代草花梨木料雙面透雕八方罩,推測可能為慈禧太后特制,運到德國后,陳設于私宅大廳,經卡爾·哈根(Karl Hagen)教授提議,1926年至1954年借給漢堡民族學博物館作為主要展品陳列——二戰期間為安全考慮,曾暫存于地窖。以121.08萬瑞士法郎成交的清乾隆鑄鐘,系乾隆二十六年(1761)紀功西域用兵獲勝而為補配江西臨江出土的古鐘(11枚)所制,乾隆帝特將皇宮南海東北角的“蓬瀛在望”殿更名“韻古堂”以懸掛配齊的鑄鐘,令宮中禮樂演奏以此鑄鐘的十二韻律為基調,撰《韻古堂記》,題詩韻古堂鑄鐘17次之多。
瓷器工藝品是主流
瓷器工藝品,尤其瓷器是歐洲市場上中國藝術品的主流。之所以能“謀得”這一地位,得益于“China”,得益于豐富的收藏、深厚的學術研究和規范的藝術教育。
瓷行天下
明清及民國瓷器存量較大,清三代彩瓷最受追捧。一對清乾隆粉彩花蝶紋如意耳葫蘆瓶在倫敦佳士得拍出1472.5萬英鎊(約合人民幣1.32億元),以人民幣計算,這是歐洲地區2017年度中國藝術品的唯一億元標的;清乾隆粉彩百鹿尊在巴黎佳士得錄得415.13萬歐元,一對清雍正粉彩三多杯在倫敦蘇富比錄得192.9萬英鎊。
其他拍賣行也有精彩:清粉彩花卉紋三益圖雙連瓶在米蘭康維拍出67.75萬歐元,清乾隆紫地粉彩八吉祥紋罐在法國拉瓦勒(Laval)拍賣行拍出M萬歐元,民國程意亭繪粉彩花鳥山水紋三開瓷板畫在烏普薩拉拍賣行錄得214.38萬瑞典克朗。借明嘉靖五彩瓷走高的東風,估價3000至5000歐元的明嘉靖五彩魚藻紋盤(有沖)在佛羅倫薩潘多菲尼(Pandolfini)拍出16.16萬歐元。
不是所有的夢想都能實現。英國格拉斯哥莫比班克(Mulberry Bank)拍賣的車乞隆款黃地粉彩福壽萬年云口瓶,系約翰·桑德斯爵士(Sir JohnSaunders, 1962 年至 1972 年任香港上海匯豐銀行董事長)1982年購自美國經銷商,香港佳士得以9026萬港幣釋出過嘉慶款類似品。莫比班克希望蘇格蘭地區誕生第一個百萬英鎊的藝術品,但買家疑慮款識、呈色和來源真實性,競價至78萬英鎊而流標。
青花瓷有忠實的收藏群體和成熟的價格體系。清乾隆青花折枝瑞果紋六方瓶在巴黎讓-馬克·德爾沃(Jean-Marc Delvaux)拍出106.7萬歐元,清乾隆青花花卉紋如意雙耳瓶在葡萄牙里斯本的帕拉蘇都維赫(Palacio doCorreio Velho)錄得54.76萬歐元,清乾隆青花花卉紋螭龍鋪首尊在哥本哈根布倫拉斯穆森錄得132.6萬丹麥克朗。民國“青花大王”王步的作品價格堅挺:青花花鳥紋荸薺瓶在薩爾茨堡納高錄得115.71萬歐元、青花粉彩九桃瓶在倫敦佳士得錄得72.88萬英鎊。
殘瓷也能賣出高價。碎片黏合的元青花釉里紅開光四季花卉紋貼塑大罐在布魯日卡羅本茨錄得27.03萬歐元,瓶底鉆洞、腹部沖線14.5厘米長的明萬歷五彩穿花趕珠龍紋蒜頭瓶在巴黎盧雅克(Rouillac)錄得16.8萬歐元,瓶口殘損的清雍正青花花卉紋天球瓶在英國什魯斯伯里的霍爾斯(Halls)錄得18萬英鎊,瓶口焦黑的清乾隆青花八吉祥紋扁壺在巴黎梯里德貝瓦(Thierry Desbenoit)錄得10.38萬歐元。在魚目混珠的市場環境中,殘瓷高價現象折射出收藏者對“真”這一收藏最低要求的迫切和渴望。
青銅器收藏和研究在歐洲有深厚的基礎,但市場鮮見,成規模的拍賣僅見英國東薩塞克斯郡的格羅杰斯(Gorringes)“讓-克勞德·萊普爾(Jean—Claude Lepileur)收藏中國青銅器”專拍,呈現商至漢青銅器77件,成交額58.2萬英鎊,估價8000英鎊的一尊周鼎(有修)以19萬英鎊售出。西周早期青銅卣在倫敦佳士得錄得60.88萬英鎊。
玉器有起色
玉器行情低迷多年,偶有高價也是帝王璽印之類的國之重寶。2017年行情略有回暖。如巴黎蘇富比春拍的中國藝術專場中,清乾隆御題和田白玉桃鶴如意錄得150.75萬歐元、清乾隆碧玉雕老子出關圖插屏錄得108.75萬歐元、清康熙至乾隆碧玉雕五老圖筆筒75.15萬歐元錄得,包攬全場成交榜三甲,成交額占比四成以上。
兩個玉器專場值得一提:倫敦蘇富比春拍“百獸呈祥:英國私人肖生動物珍藏”,以玉石為主的百件肖生動物,成交八成,收獲113.26萬英鎊;德國慕尼黑赫爾曼歷史(Hermann Historica)拍賣行11月呈現的“中華之魂——玉秉千秋”專場,150件歷代小玉件,成交率40%,成交額14.18萬歐元。
法國市場上的“壽皇殿”現象依然:一方白玉獅鈕“太古心”銘印在巴黎米永拍(Millon)得14.95萬歐元,一方壽山石印在巴黎古德里特(Gros & Delettrez)錄得14.72萬歐元,清嘉慶壽山石“嘉慶御覽之寶”銘寶在巴黎柯拉穆勒(Crait+Muller)錄得52.92萬歐元,清乾隆帝壽山石雕山居圖“乾隆宸翰”銘璽在圖盧茲佩馬德古(Primardeco)錄得122.5萬歐元。這一熱度擴至愛爾蘭,都柏林謝潑德(Sheppards)拍賣的“飛云軒”和“延春閣”兩方白玉印,估價400至600歐元,拍得10萬歐元。
國內一級市場火爆的天珠,國際市場稀見,好在巴黎萊克勒上拍了19世紀中國西藏天珠12顆,估價5000至6000歐元,拍得19.5萬歐元。這當是天珠在國際一級市場的第一個定價。
木器平穩前行
以家具為主的木制品,行情向來好于市場的整體走勢。倫敦邦瀚斯秋拍中的家具高價迭出:估價15萬至20萬英鎊的四張明末清初黃花梨團龍紋交椅錄得529.63萬英鎊,一對明末清初黃花梨圓角柜錄得168.88萬英鎊。高價的重要原因在于被中國古典家具研究開拓者古斯塔夫·艾克(Gustav Ecke,1896-1971)收入著作中。在倫敦佳士得,清黃花梨柜錄得180.5萬英鎊,一對明末黃花梨圈椅錄得90.88萬英鎊。
小眾收藏的漆器是低調的奢華,粉絲篤定。元末明初剔紅花卉紋大盤,經達維德爵士坑偭、Percy D. Krolik、L.A Basmadjieff遞藏,參加過1957年東方陶瓷學會的“The Arts of the Ming Dynasty” 展覽,顯赫經歷助其在倫敦蘇富比錄得156.88萬英鎊。清乾隆剔紅釋迦牟尼佛說法圖經匣在巴黎蘇富比錄得57.15萬歐元,巴黎戴榮(Tajan)拍賣的清乾隆剔紅九龍寶盒錄得11.76萬歐元,明永樂剔紅花鳥紋圓盤在巴黎瑞伊(I^Huillier)錄得10萬歐元。
筆筒行情看漲。顧玨款竹雕竹林七賢圖筆筒在巴黎布松勒菲弗(Beaussant Lefevre)以157.49萬歐元(約合人民幣1161.08萬元)成交,刷新了 12年前顧玨款高浮雕“攜琴訪友”圖竹筆筒創造的1076萬港幣(約合人民幣1140.56萬元)的竹筆筒拍賣世界紀錄。隨之,明紫檀雕龍鳳紋百寶嵌筆筒在米永-里維埃拉聯合拍賣會錄得20.57萬歐元,清中晚期紫檀螺鈿嵌竹林七賢圖木筆筒在巴黎艾德錄得17.5萬歐元。
兩塊掛屏拍得高價。清中期木制“喜鵲登梅”紋掛屏在巴黎雷米樂孚(Remy Le Fur)錄得77.49萬歐元。奧地利私人收藏的清乾隆宮廷剔彩羅漢圖掛屏在薩爾茨堡納高拍得59.85萬歐元。此掛屏使用朱、黃、綠三色漆,做工考究,圖案層次分明,以不同的錦紋表現天、地、水。畫上方是乾隆帝御制《貫休畫十六應真像贊》中第九拔嘎沽拉尊者、第十喇乎拉尊者、第十一租查巴納荅嘎尊者、第十二畢那揸拉拔哈喇錣雜尊者、第十三巴那塔嘎尊者、第十四納阿噶塞納尊者、第十五鍋巴嘎尊者、第十六阿必達尊者的贊詞,畫中是對應贊詞的八位尊者及隨侍弟子六人,或行、或坐、或駐足于山水之間。倫敦蘇富比2009年11月售出剔彩羅漢圖掛屏,與此應為一對。
乾隆帝御制贊,即乾隆二十二年(1757),乾隆帝考訂了浙江杭州圣因寺藏唐末高僧貫休所畫十六應真圖的羅漢名號與次序,各題以贊。乾隆二十九年,詔令圣因寺摹刻上石供奉,而貫休原圖毀于太平天國運動。巧合的是,題乾隆帝御制贊的拍品還有兩例:巴黎特西爾薩榮以41.25萬歐元拍出了清乾隆紫檀嵌羅漢修行紋御制贊三開屏風,屏風鑲嵌青白玉雕第一阿迎阿機達尊者、第二阿資達尊者、第三拔納拔西尊者、第四嘎禮嘎尊者、第五拔雜哩逋答喇尊者、第六拔哈達喇尊者、第七嘎納嘎巴薩尊者、第八嘎納嘎拔哈剌錣雜尊者及御贊;蘇黎世闊樂以51.5萬瑞士法郎拍出的清代青白玉雕八羅漢御贊臺屏,有第二、四、六、八、十、十二、十四、十六尊者。
筆筒行情好,古墨也增色。禮昂騰博拍賣的耕織圖集錦墨,黃錦彩繪漆盒包裝,分耕和織兩匣,每匣二十四錠,每錠墨正反面分別模刻宮廷畫師焦秉貞繪制的耕織圖和康熙帝親筆七言御制詩,題款乾隆時期制墨名家汪惟高制。估價2000至3000英鎊,錄得19.1萬英鎊。據說,山東省博物館存有全套中的兩盒。
佛教藝術品穩中有升
堅實的學術支撐,使佛教藝術品行情始終保持著平中有升的態勢。永宣、斯瓦特、克什米爾、尼泊爾、扎納巴札爾……熱點不斷切換。在拍賣行的拍品配置中,佛教藝術品占相當比重,蘇黎世闊樂每年四場的亞洲藝術拍賣,側重喜馬拉雅藝術,在收藏界享有佳譽。
2017年,歐洲地區百萬歐元以上的佛教藝術品有三:米蘭康維的扎納巴札爾風格鎏金銅佛像錄得473.5萬歐元,巴黎蘇富比的明早期鎏金銅大威德金剛像(清乾隆鎏金銅嵌寶背光須彌座)錄得114.9萬歐元,巴黎萊克勒的宋代木雕彩繪自在觀音像錄得247萬歐元。
歐洲市場出了唐卡專場。倫敦邦瀚斯的“戎根·史奈普珍藏西藏唐卡瑰寶”專場,49件拍品悉數成交,總交額218.13萬英鎊,約1835年的扎什倫布寺班禪喇嘛像(三幅)拍得55.1萬英鎊。
點綴角色的中國書畫
中國書畫是中國市場的絕對主流,在歐洲市場則是非主流中的非主流。無論規模,還是成交,均遜于中國瓷器工藝品,鮮有獨立的拍賣專場。
2017年,倫敦齊仕閣試水中國書畫專場,春秋兩季上拍197個標的,成交89.13萬英鎊。上海著名收藏家高野侯(1878-1952)舊藏的清代畫家許乃榖《孤山補梅圖》拍得26.76萬英鎊。許乃榖是道光年間舉人,以書畫聞名吳越,山水宗董其昌,墨梅法陳洪授,嘗購梅數百株植于北宋詩人林逋墓,《孤山補梅圖》即為紀勝之作,題跋者包括清代帝師翁同龢和近代思想家戴季陶等。
巴黎特西爾薩榮以81.55萬歐元拍出的清光緒《平定捻軍戰圖》是歐洲市場年度重要的中國書畫。資料顯示,光緒十一年(1885),紫光閣重修完成,清廷命宮廷畫師慶寬領銜,繪制征粵、回、捻三案戰績圖。歷時六年,繪制67幅戰圖。這些戰圖承襲乾隆時期戰圖風格,較真實地還原了戰場情景。《平定捻軍戰圖》繪清軍水陸并進,夾攻捻軍,重要人物標注姓名,如清將吳棠、龔耀倫、李紹銘、吳炳輝、黃國瑞、顧思堯、王凱泰、秦煥、馮成等。此作是整套畫作中的一幅,畫面沒有其他文字,隨同畫幅的“上諭”也已遺失。
蒲松齡《聊齋志異》刊刻后洛陽紙貴,包括繪畫在內的衍生品遍地開花。晚清廣東巨商徐潤邀丹青名家繪制《聊齋圖說》48冊,繪故事篇目420個,圖725幅。徐潤將之作為慶賀慈禧太后六十大壽貢品呈送清室,庚子國難時為沙俄軍隊掠走,蘇聯政府于1958年將之歸還給中國政府,今藏中國國家博物館(前兩冊遺失,存46冊)。倫敦蘇富比2014年5月拍賣過似為其中一冊的《聊齋圖說》,禮昂騰博2016年11月拍賣了《聊齋圖說》中的六幀。巴黎艾德6月亞洲藝術拍賣時,標為“20世紀初”的《聊齋圖說》(第29、30、31、32冊)錄得24.46萬歐元。這對《聊齋圖說》版本和流傳研究有著一定意義。
上述拍品文獻價值高而市場價值低,市場價值高的近現代書畫“大咖”在歐洲市場也時有亮相。英國多切斯特都克(Dukeis)春拍的吳冠中水墨《長白山下白樺林》《江南水鄉》,系委托人1990年代初購自香港,分以57.5萬英鎊和34.5萬英鎊,略有遺憾的是,成交價剛及估價下線。安德魯-吉拉貝特(Andre Guillabert)藏傅抱石《深山聽泉圖》在法國戛納(Cannes)拍賣行拍得62.23萬歐元,吉拉貝特1898年出生在上海,長期在法租界擔任稅務官和工部局議員,業余從事廣播工作,1946年與中國妻子王女士離開上海定居戛納。德國發明家馬克斯·黑默赫巴(Max Himmelheber,1904—2000) 1960 年代購自中國臺灣的齊白石1947年作《大福大壽圖》在薩爾茨堡納高拍得39.9萬歐元。
常玉放了顆“衛星”
中國現當代藝術在歐洲的市場有限,例外的是常玉、趙無極、朱德群和廖繼春等區區數人而已。作品歸入現當代藝術,而非亞洲藝術或中國藝術。中國人認血緣,歐洲人論國籍或藝術。
常玉、趙無極、朱德群作品集中于法國市場,這當與他們的學習和生活背景密切相關,也是20世紀上半葉法國國際藝術界地位的悠長投影。時有天價,如趙無極《24.08.68》20M年4月在巴黎阿普耐特(Aponem)拍得269.18萬歐元;常玉《裸女》2015年10月在里昂阿谷拍得153萬歐元,《黃色花瓶中的花》和《白色花瓶中的花》2015年6月在里昂阿谷各以408萬歐元成交。
2017年,常玉和趙無極作品持續閃耀。在巴黎雷米樂孚6月的現代藝術拍賣中,趙無極作品獨占三甲,《12.05.83》錄得 191.25 萬歐元,《30.10.64—11.04.78》錄得162.5萬歐元,《10.12.90》錄得150萬歐元,三幅作品成交額占全場成交總額的八成。
在巴黎萊克勒12月現當代藝術拍賣中,常玉《花盆與牡丹》拍出了 879.75萬歐元。這幅作品約創作于1930年,自1940年荷蘭常玉個展后,曾銷聲匿跡三十余載。以黑、白、粉繪制的《花盆與牡丹》,體現了常玉的藝術理解、色彩探索,表達出對東西文化的反思。
認知和爭議
拍品豐富了我們的認知。
魯伊查拍賣的宋定窯白釉八角鏤雕獸首洗,八棱型,口沿作八角板沿,沿外以竹節式造型裝飾,板沿上印珍珠地紋飾,腹部鏤雕八個口中銜鈴的獸首,搖動器物能發出聲音。類似器物見于河南博物院收藏的一件出土品,倫敦蘇富比拍賣過兩件、斯圖加特納高拍賣過一件,這是目前所見的第五件。在卡羅本茨拍賣之前,僅知元青花釉里紅開光四季花卉紋貼塑大罐存世四件,分藏于北京故宮博物院、河北博物院及大英博物館和英國古董商埃斯卡納齊。巴黎德隆-赫班斯(Delon-Hoebanx)拍賣的明永樂青花紫菀石竹圖抱月瓶以43.35萬歐元成交,同款見于土耳其安卡拉托普卡比宮博物館收藏一件,市場此前則僅見一件,蘇富比兩度上拍:2005年11月在倫敦蘇富比錄得57.92萬英鎊,復于2017年3月在紐約蘇富比流標。
拍賣是價值再發現的過程,估價是賣家和拍賣行博弈的結果,成交價是買家與買家角力的結果。估價與成交價相差幾倍是常態,偶然的幾十倍、百倍也屬正常范疇,但百倍價差常現,就有了不尋常的意味。歐洲市場上的“不尋常”拍品不少:估價100歐元的清乾隆藍地洋彩乳道花卉紋蓋鐘在法國費康的夏羅(Chalot)拍出36.84萬歐元,估價1000至1500歐元的清道光粉彩仕女戲樂圖雙耳瓶在英國克里肯的勞倫斯(Lawrences)拍出17.5萬英鎊,估價3000至5000歐元的清乾隆綠地粉彩錦上添花“萬壽連延”圖貫耳瓶在法國奧爾良的普施內克(PousseCornet)拍出48萬歐元,估價800至1200歐元的清乾隆青花西番壽蓮紋雙如意耳葫蘆瓶在愛爾蘭都柏林的謝潑德(Sheppards)拍得92.5萬歐元。
這一現象的背后可能是兩種情形:一是賣家和拍賣行都不了解藏品的價值,也就是拍賣行業務能力有限,估價較隨意;二是拍賣行存疑。這種情況下,買家不疑且認為有漏可撿的話,價格就可能飛起來。粉彩賁巴壺,克里肯勞倫斯認定民國制品,估價800英鎊,拍出了 30.7萬英鎊;清代粉彩三益圖雙連瓶,米蘭康維判斷是19世紀,“大清乾隆年制”為仿款,估價800至1200歐元,買家斷定是乾隆本朝制品,拍得67.75萬歐元;在德國私人收藏家中傳承50年以上的青花折枝瑞果紋梅瓶,薩爾茨堡納高的專家認為風格屬明永樂制品,但不能肯定是永樂本朝制品,給出2000至3000歐元的估價,買家確定是永樂真品,故以179.55萬歐元成交。
2017年有兩個可稱范例的此類拍賣。因在香港佳士得拍出2.14億港幣的天價,明嘉靖青花五彩魚藻紋大罐是年度的吸睛重器。其實,年初英國伯明翰菲勒斯(Fellows)拍賣過同款,拍賣行和來自德國的華裔委托人對真偽存疑,給出1800至2000英鎊的估價。沒想到,現場、電話和網絡上的競買者眾多,甚至有買家從日本專程前往,一位電話競標者以89.6萬英鎊中標。爭論并未就此平息,最終的結論,只能待時間驗證了。
在日內瓦拍賣行(Geneve Encheres)以608萬瑞士法郎成交的黃地青花龍穿花紋天球瓶,估價500至800瑞士法郎。此瓶高60厘米,黃地,以青花繪花卉和三條飛龍,“大清乾隆年制”款。住在日內瓦的亞洲裔委托人和拍賣行認定是20世紀制品。拍賣時,兩名競買人競爭了10分鐘,現場的一位亞洲收藏家勝出。震驚的委托人和拍賣專家表示,真偽有待進一步探討。
當然,面對不確定的藝術品,真偽爭議難免,也有“做局”傳言。拋開陰謀論,本質是認知的差異。
收藏家的責任和義務
以2011年12月國家林業局禁拍虎骨酒為標志,禁止交易的犀角、虎骨制品和限制交易的象牙制品在中國內地拍場漸趨消失。
不同于“一刀切”的管理模式,《瀕危野生動植物種國際貿易公約》(CITES)的歐洲締約國,或以簽約日為界,或以生效時為線,此前制作的“工藝”犀牛角或以“購買工藝品”方式獲得的犀牛角可合法交易,新制品和未經雕刻的原角絕對禁止交易。符合交易要求的犀角等制品,擁有人須向CITES各國履約管理機構提出申請,得到一個在顯微鏡下能看到的專門編號并打在器物上方可交易。交易后,有CITES相關證明就可辦理出境手續,入境則視目的地的法律而定。
缺少中國客戶的參與,拍場上的犀角象牙制品量價狂跌。據雅昌藝術網的數據統計,2017年,中國香港、臺灣,以及英國、德國、日本、新加坡等十余家公司上拍124件犀角制品。而在6年前的2011年,僅中國內地拍賣行有記錄的犀角雕刻拍賣標的約2750件次,成交額約11.36億元。
2017年,歐洲市場值得圈點的犀角制品屈指可數:清中期犀角雕“夜游赤壁”紋杯在巴黎谷克斯-貝萊施(Goxe-Belaisch)錄得12萬歐元,明末清初犀牛角雕人物山水紋杯在維也納查克畫廊(Gallery Zacke)錄得12.2
萬歐元,德國哲學家奧根·海瑞格(1884-1955)舊藏的明末犀角雕山水高士松鹿圖杯在科隆倫佩茨錄得12.4萬歐元。象牙制品中,清(19世紀)象牙雕云龍鈕“乾隆御覽之寶”銘璽在佛羅倫薩潘多菲尼錄得13.11萬歐元。需要提醒的是,2017年12月31日中國全面禁止商業性象牙銷售和加工,中國香港也將在2021年年底前全面禁止象牙貿易。象牙制品的拍賣價格將有劇烈波動。
據世界自然基金會(WWF)數據,野生動物盜獵走私是一個價值200億美元的貿易鏈。1979年,非洲大陸有130萬頭大象,到2016年只剩下了 41.5萬頭。2011年至2017年,南非被盜獵的犀牛從448頭增至1028頭,雖與“南非的犀牛盜獵數量的起伏與中國的犀角拍賣數量有正相關關系”的結論不完全吻合,但不能否認的是,過去40年里,犀牛種群數量下降超過九成;過去10年里,擁有全球80%犀牛的南非,超過7000頭犀牛慘遭獵殺,現存犀牛數量不足兩萬頭。
傳統工藝的傳承和傳統文化的弘揚,不能以犧牲物種為代價。2017年9月22日世界犀牛日,觀復博物館創始人馬未都出席公益活動時表示:“從今以后不會再購買任何犀角和象牙的制品,包括文物。同時,我還會不遺余力地去宣傳,讓人們知道,在收藏和物種保護之間,物種保護比收藏要重要得多。”并直言:“背負殺戮之名的收藏一文不值。我希望我們人類以前的所有犯的錯誤到此為止,人類一直試圖找到一條正確的路,但是也永遠是在錯誤中前行,我們希望對動物的殺戮,尤其是對瀕危動物、稀有物種的殺戮到此為止。”
藏品是評判收藏家的重要指標,但不是全部。收藏家是社會人,恪守道德和法律是底線,不應為私欲而收藏非法文物。同時,當與時倶進,拒絕瀕危動植制品,真正擔負起傳承文化的責任。這是中國收藏者應盡的責任和義務,也應成為新時代中國收藏家的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