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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與文學的錯位:晚清小說《九命奇冤》本事考論

2018-09-29 07:36:05··
明清小說研究 2018年1期
關鍵詞: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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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2年《新小說》第1期上發表了梁啟超的雄文《論小說與群治之關系》,文中列舉了小說熏、浸、刺、提的四種功效,具體闡釋了小說的社會功能,他那空谷足音“欲新一國之民,不可不先新一國之小說”①,中國古典小說研究界的學者早已耳熟能詳。隨后不久的1906年,作為“當時最積極的歷史小說編撰者”的晚清著名譴責小說家吳趼人②,在《新小說》上又發表了《九命奇冤》以為呼應,企圖實踐以小說“救世”的理論主張。

這部小說描述的是清雍正五年發生在廣東的一樁“七尸八命案”。具體案情是由風水問題引發,當地財主凌貴興用火攻煙熏的方法害死另一位財主梁天來一家七尸八命。凌貴興收買了一干官府,故梁天來屢次敗訴,后通過告御狀而得以伸冤。在吳趼人之前,將文獻記載的此案編為文學作品的,尚有署名“安和先生”所著《一捧雪警富新書》。由于研究者對此作品的評價歷來不高,如阿英認為它“故事甚佳,而文筆極拙劣也”③。孫楷第評論該書“所記詞意鄙俚,往往可笑”④,所以傳播流布并不廣泛。經過吳趼人的改編再創作后,既保留了原來的精彩故事,又借鑒了西方敘事技法⑤,《九命奇冤》由此而獲得“中國近代的一部全德的小說”美譽⑥,也因此成功實現了“警富”的初衷,發揮了小說導人向善、化民成俗的社會功能。然而,產生了廣泛社會影響的《九命奇冤》的文學書寫,究竟對歷史上真實發生過的這宗“七尸八命案”在多大程度上進行了還原,至今也還是個聚訟紛紜、沒有定論的懸案。辨章學術、考鏡源流,是學術研究的正確途徑。小說《九命奇冤》的本事溯源,對我們深入研究相關問題很有必要。本文意在厘清《九命奇冤》本事涉及的文學與歷史“錯位”現象的同時,對這部小說的社會功能在文獻考辨基礎上進一步反思。

一、關于“七尸八命案”的早期文獻記載

關于《九命奇冤》中“七尸八命案”本事的記載,目前所知的早期文獻,有如下三種:

1、1794(乾隆五十九年)歐蘇筆記《靄樓逸志》⑦卷五《云開雪恨》。

2、1737年(乾隆二年)6月22日兩廣總督署理廣東巡撫鄂彌達有關該案的題本。

3、1737年(乾隆二年)10月14日刑部尚書徐本有關該案的題本。

這些文獻的發現及使用,很大一部分要歸功于羅爾綱先生。他的兩篇文章:《〈九命奇冤〉本事》和《〈九命奇冤〉兇犯穿腮七檔案之發現》,分別刊載于1936年8月16日和12月6日天津《益世報》副刊《史學》。在第一篇文章中,羅文引用了歐蘇的《靄樓逸志》卷五《云開雪恨》整則傳說。《靄樓逸志》有勸善戒惡之旨,但對一些“異詞”,則“無暇深辯,一以情理為準”。羅文認為“歐書雖不是考證精確的記載,但它卻得自鄉里故老的傳聞,所以歐氏這篇《云開雪恨》,乃是我們今日所見的一篇記載這件大命案的傳說的最早的著作”。文章最后部分,羅爾綱先生提及在《番禹縣志》中看到了為凌家辯誣的文字:

世傳梁天來七尸八命事,皆詬罪于凌貴卿,而蘇古儕(珥)贈貴卿子漢亭詩曰:“九疑風雨暗崎嶇,八節波濤險有余。世路合裁招隱賦,俗情催廣絕交書。傳聞入市人成虎,親見張弧鬼滿車。舊約耦耕堂愿筑,平田龜坼又何如!”凌后人名揚藻有答黃香石書,辨此事之誣尤詳。

羅爾綱的朋友梁方仲認為,《番禹縣志》里的記載,“是極值得重視的,我們目前雖得不到《粵小記》⑧及采訪冊,但我們從這段記載里,已經看出這個流之民間之著作的《九命奇冤》的本事的核心。”不過遺憾的是,梁方仲并沒有見到他提及的《粵小記》或采訪冊,故而對這段辯誣之詞的來龍去脈說得并不是很詳細。

對吳趼人小說《九命奇冤》所涉本事,羅爾綱最后得出的結論還是比較謹慎的:

《九命奇冤》的本事,據同治《番禹縣志》的記載,梁天來七尸八命事是有的。(方志中未提及刑死張鳳事,按加張鳳才是九命。)凌貴興這人也是有的。惟此案世傳為凌貴興所為,而凌子有友為其賦詩辨誣,凌后人也有辯誣之舉,此固有為親者洗脫罪名的嫌疑,但凌貴興方面是否另有他的冤情,則不可知罷了。

后來羅爾綱留心于此,在北京大學研究院所藏的乾隆朝的檔案里發現了與此案相關的兩件史料:“一件是乾隆二年六月二十二日署理廣東巡撫鄂彌達的題本(按這時鄂彌達以兩廣總督署理廣東巡撫),一件是乾隆二年十月十四日刑部尚書徐本的題本。”然后節錄了兩個題本的內容。大意是抓到了一個搶劫三榕河下客船的匪徒穿腮七(本名何信夔),經過訊問,他又交代了自己所犯的其他三件案子,案情最重大的一點是,在梁天來案中,他“下手放火煙死多命”。在徐本的題本中,比較詳細地記載了穿腮七的供詞。遺憾的是,因為這兩個題本主要是關于穿腮七搶劫的案情,而對于梁天來本身的案情涉及甚少。

后來的研究論著基本都采納了羅先生的觀點,較有代表性的,如張秀英《雍正朝“廣東九命案”始末考》,即以《靄樓逸志》和羅先生的考證為基本內容,對此事進行了梳理。其他的文章,也不外如是。

其實早在羅爾綱之前,李文泰也注意到了這一問題。他在《海山詩屋詩話》卷四中談到了這件事,被徐兆瑋轉錄在《黃車掌錄》里:

余閱《繡鞋記》小說,有感于葉主曹事。詢之東莞人士,多為稱冤。又《警富新書》七尸八命案,皆歸罪凌上舍貴卿,迄今眾口一詞,似乎無可解矣。⑨

《繡鞋記》全稱為《繡鞋記警貴新書》,常與《警富新書》并舉,旨在勸世。從這段記載中可以看出晚清時期人們對“七尸八命案”的看法基本沒變。

在羅爾綱之后,有孫楷第在《跋〈警富新書〉》一文中提到了“光緒《廣州府志》卷五十四雜記二”所記載的蘇珥給凌揚藻的詩,并且認為“珥,雍正乾隆間人,與凌貴卿同時。揚藻嘉慶間人,即貴卿后裔。二人必非妄語者。其為貴卿辨誣之詞,俟得其書更詳考之”。⑩

羅爾綱和孫楷第看來都沒看到過《粵小記》,因此也就沒能做進一步的研究。

二、《粵小記》里的相關記載

《粵小記》為清朝黃芝所撰。黃芝,字瑞谷,據其兄黃大干在序中說,黃芝“生平好為詩,尤長記載,于課徒之暇,博觀百家,搜羅遺逸,參之經史,以訂其訛,久之累成卷帙”。而黃芝著書的目的,是要與正史互相印證。

黃芝的從弟黃培芳曾對該書進行編校。黃培芳乃清朝名儒,嘉慶九年副貢生,官內閣中書。“少慕古力學,為馮敏昌所器重。詩格高渾,有山水清音。錢塘戴熙亦極譽之。”他曾參加兩廣總督阮元組織的重修《廣東通志》工作。黃培芳在壬辰初夏為《粵小記》寫的跋中對該書評價較高。

先六世祖雙槐公撰有《歲鈔》,傳播藝林,此后代有著述,曾無嗣音。從兄瑞谷先生勉承家學,輯《粵小記》一書,尤是此志也。所記雖小,而于世道人心、借一諷百之旨,時時見于言外;其中援引審訂,亦足資考證。培芳曾助編校,爰識數語以質后之覽者。

因為有了兩人的合作,所以《粵小記》的記載,往往成為修志撰史的素材,“凡有司修志多援引以為信史”。書前有序兩篇,一篇為黃芝之兄黃大干所寫,另一篇則為時任廣東巡撫祁 所寫。祁巡撫在序中寫道:“《粵小記》觀之,記凡四卷,附以《粵諧》,雜書土風,間資吏治,時舉以詢諸牧令,有愕然詫為奇察者,豈非耳目之一助哉!”說明這位巡撫對本書的記載還是相當看重的,事實也確實如此,“清道光十五年,廣州大旱,時任廣州知府的潘尚楫采用《粵小記》行求雨法”。此外,巡撫本人也從中受益,他“在廣州立惠濟倉以備饑荒”,也是從《粵小記》記載中得到的經驗。所以他不但給書寫了序,還出資印行。

《粵小記》中關于此案的記錄在第一卷的末尾,除了羅爾綱引用《番禹縣志》里面的那一段之外,附錄了凌家后人凌揚藻的《答香石弟書》,因此信涉及本案信息量大,故俱引:

子實五兄足下,承問先曾大父錫庵公被仇家誣陷事,此鹿馬混淆,沉霾不白之冤,獨能以事理推求之,未肯輕隨眾毀,足以見大君子之用心必存公是,度越尋常萬萬也,感荷奚似。不肖之生晚矣,幸猶聞耆舊所言,梁天來性陰狠,睚眥之迕必報,而險而健訟,恒隱挾以齮龁鄉閭,時有蜣蜋子之目,謂能以土包糞,推轉成丸,圓正無斜角也。故當大獄甫成,即用幣交通向之。借獄事嚇詐先大父漢亭公財物而不得遂者數人,相與造為謗書,恣行誣蔑。名《一捧雪警富新書》。邑鐘鐵橋先生撰曾大父墓表謂:“舉其人其事所俱無者,謬妄駕說,以聳世聽”即指此。既又思流布之速、聳動之易者,莫如雜劇傳奇,乃復撰為鄙褻之摸魚歌,使窮方委巷,婦人孺子習觀而飫聽之,一聞曾大父之名,無不切齒詈罵,幾以為元惡大憝,古盜跖之不如者。雖賢人君子心知其非辜,而俗已狃于先入之見,誰暇為我左袒而戶說以眇論乎?嗟夫,若天來者,其狡黠險毒,亙古今無與比,可謂極矣。則凡苞苴竿牘,使舞文之吏,鍛煉周內以陷我曾大父于不韙者,不從可知哉!蓋天來住宅與寒宗十世祖粵山公塋域逼近。嘉靖癸丑年葬,崇禎己卯年修,雍正甲辰重修,彼宅不知始自何時,而墳則百七十余年而未之有改。至是屋后又筑圍墻,愈逼處此。會寒食墓祭,寒宗子姓百數十人咸在,眾志不平,遂將墻磚拆毀。毀墻實訟端之始,謗書捏造,新圖兆域,妄揣狂吠,今墳宅固在,登山可共見也。是毀墻之訟,出于公憤,固非曾大父一人之心,亦非從伯祖建亭公一人之心也。建亭即宗孔公。居無何,而天來有被劫之事,此由蘊利生孳,多藏厚亡,不善降殃,罹此慘酷。成案明言煙死者八人,謗書改為七尸,可見故奇其說以動聽。昔昌黎伯謂:小人得禍為恒,以其所為實有以取之也。屋內建石室,郡邑數百里所未聞,則其中多藏者可知,而誨盜之垂涎亦可知。顧不糾盜源而藉以泄毀墻之恨,自知理短,眾怒難犯,因置從前訐訟百數十人者不問,而直以買賊二字嫁禍吾家。又知我曾大父夙膺眾望,未可厚誣,乃集矢于從伯祖建亭公,俾用商量二字及之。今觀爰書如扮如演。成書質疑,雍正九年,廣東巡撫鄂題奏梁天來與凌姓同村而居,先年凌應年等將天來花芋拔食,訐訟有仇;凌宗孔又因天來屋后有圍墻逼近祖墳,有礙風水,將墻磚拆毀,欲令天來遷居,遂與伊叔貴卿商量買賊行劫。貴卿應允,宗孔即令仆人遠祥購盜,于雍正五年九月初三夜共盜一十六人,許萬昌引路,遠祥出接,指明事主住屋,謝其聰、葉大伯、梁連義、劉佐穆、李來進把風,各盜路由梁光裕門首,李奇中先撬梁光裕屋門,同穿腮七即何信揆、李單眼大叔、謝其裔、許萬昌、許世成二一齊入屋搜劫贓物。許萬昌打傷張氏、鄧氏。李奇中又至天來門首,撬開大門,各盜擁劫。事主婦女孩幼躲避石室。謝其裔、許世成二等將搜劫贓物,交與謝英華、李士貴、謝榮沾、謝榮高、劉成達接收。許萬昌、謝其裔、許世成二、李奇中、穿腮七、李單眼大叔等六人因未有銀錢,復攻石室,不開,隨用草及拆板扇點火塞入欞口,穿腮七將舊爛衣服并文契燒煙扇入,以致某氏八人被煙身死。鄉鄰救援,各盜將贓分挑,奔回謝世名家俵分,各即散蹤。事主報縣,據練總凌聚三供出:“天來與宗孔等有仇,伊家被劫,要問宗孔才知”等語,遂拘宗孔、貴卿,訊供不承,押發監候。聚三受天來重賄,喪心移害,希圖脫卸,未三十年,即殄宗絕嗣,鄉鄰快之。于是始訊,即賂伍伯,選巨杖械系搒掠,迫令自誣。經參令余祖蔭敘供妄詳,憲司疑之,下府覆勘。謗書誣臬司樓公刑死張鳳以滅口,不見成案,蓋實無其人也。顧又賄盜扯引,橫證曲射,迄無左驗。旋控大吏至制府孔公毓珣,仍右凌氏,不直天來。嗣孔公遷河道總督。雍正七年孔公卒于河道官署,足見謗書作偽,適自形其狂瞽。移獄肇慶府楊公以寧訊鞫,終不得情,獄無由上。至是凡十余鞫皆無買賊證據,楊公謂兩造不必鷸蚌相持,但問官緝賊足矣。謗書遂誣捏之,以為盡行反案。天來必欲實我凌氏,不俟詳核,轉嗾按察司書辦林演士,此亦借獄事勒索先大父財物而未飽其欲者。具呈首報掔連轇轕,幻出行賄受賄等因,后竟假此歸結。先是大父漢亭公以文弱書生,未經世務,事變之來,惶擾迫切,亟欲輾轉行求以脫父于難,此固人子之至情,而未及計律文之有礙也。抑知谿壑之填無極,要挾恫嚇,勒詐紛乘,而反以是為深文者之得以上下其手焉。尋值撫軍鄂公彌達,雍正八年巡撫,十三年升總督,而《靄樓逸志》作鄂公爾泰,可知其吠影吠聲。時文端征諸苗,筑庚戌橋,封襄勤伯,陟大學士,經略西路,出巡阿爾蘇等處,未嘗至粵東也。率直任性,專就官役婪贓一面嚴加處分,而不復周詳以究其所自始。又以仆人遠翔、從伯祖建亭公及正盜許萬昌、謝其裔、李士貴俱已監斃,許世成二、劉佐穆、謝世名俱已病故,而穿腮七、李單眼大叔、李奇中、葉大伯又脫逃未獲,無從細鞫。隨據南、番二縣會訊,讞辭定擬具題,而我曾大父遂以應允二字受誣,遽為戎首矣,豈不冤哉?先是部覆原謂雙事歸單,尾大不掉,當從辨別,奈撫軍鄂公矜氣之隆,不加平反耳。所幸成案具存,平心讀之,其文致之隙自見,余一切支離詭誕,故入我曾大父之罪而為成案所無者,皆蜣蜋子梁天來與臆造謗書之人妄生枝節以快其丑詆為之。天來無叩閽事,謗書偽造關津道路情節,且誣至尊怒天來,命下獄,后以孔公申救,乃宣天來入殿,賜監生,皆鑿空為之,悖謬可殺。蓋是時孔公卒于河道官署二年矣。有識者勿為其所惑也。不肖自念名實未孚,言不克信于天下,非遇大君子中正為心,必求公是,則長逝者魂魄私恨有窮期耶?惟矜而察之,昌言以表暴其事,使黑白分焉,淄澠辨焉,庶折獄者知不可恃才恃氣恃公恃廉以失之枉濫。彼譖人者,亦不得肆鬼蜮以惑世誣民,其于世道人心所系,良不小矣,豈第為吾家湔雪已哉?

這封信提供的信息比較重要的可歸納為如下幾條:

第一,凌家人員名字及關系。梁天來案中的“主謀”真實的名字是凌貴卿(字或號為錫庵),是該信作者凌揚藻的曾大父,亦即曾祖父。凌貴卿的兒子,也就是凌揚藻的祖父,是凌漢亭。凌宗孔字或號為凌建亭,實際的輩分比凌貴卿低一輩,和凌漢亭同輩,并且是他的從兄。凌揚藻是清代有名的儒士,生平事跡可以在《清史列傳》卷七十三中見及,基于這樣的文化修養,應該不會將自己先人的名字弄錯,而且信中說,“所幸成案具存”,里面也有對成案的質疑和廣東巡撫的題奏內容,因此可以斷定這些名字及輩分關系是事實。

第二,凌、梁兩家結怨始自“毀墻之訟”。

第三,梁天來家確實遭到橫禍,有被劫之事。

凌揚藻的辨誣之處在于:

第一,“聞耆舊所言”,梁天來這個人的性格顛覆了《靄樓逸志》和《一捧雪警富新書》中所描寫的至孝君子形象,性陰狠而健訟,“恒隱挾以齮龁鄉閭”,有“蜣蜋子”的綽號,“謂能以土包糞,推轉成丸,圓正無斜角也”。

第二,作者認為梁家之所以遭到橫禍,原因是“蘊利生孳,多藏厚亡,不善降殃,罹此慘酷”。因為毀墻之訟在先,故而當梁家被劫后,健訟的梁天來就盯住凌貴卿和凌建亭不放,認為二人是“買賊”行兇的幕后主使,凌建亭是以“商量”獲刑,凌貴卿則以“應允”獲罪,而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梁天來暗中操作。

第三,案情的發展并非是一直由凌家占據上風。一開始的時候,梁天來“即賂伍伯,選巨杖械系搒掠,迫令自誣”。也就是說,凌家在行刑逼供下曾經一度“自誣”,然而“經參令余祖蔭敘供妄詳,憲司疑之,下府覆勘。顧又賄盜扯引,橫證曲射,迄無左驗。旋控大吏至制府孔公毓珣,仍右凌氏,不直天來。嗣孔公遷河道總督,移獄肇慶府楊公以寧訊鞫,終不得情,獄無由上”。憲司懷疑這個屈打成招的案子,發回重審,梁天來又買通盜賊“扯引,橫證曲射”,可惜沒有相關的佐證材料,于是又上控至制府孔毓珣處,在這個時候還是對凌家有利。孔公遷河道總督后,將案子移到了肇慶府,因為案情不清,沒有結案。此時梁天來買通按察司書辦林演士,唆使他“具呈首報掔連轇轕,幻出行賄受賄等因”,沒想到最后竟然以此結案。

第四,凌貴卿之子凌漢亭確實有行賄之舉。凌揚藻認為,祖父漢亭公只是一介文弱書生,沒有經過大的事變,突然間父親被誣下獄,惶惑苦惱,于是輾轉行求,想要把父親從災難中解救出來,也是作為一個兒子的至情,卻沒有顧及到這是違反國家法律的。他這樣做顯然事情敗露了,引發了兩個不良后果,一個是“谿壑之填無極,要挾恫嚇,勒詐紛乘,而反以是為深文者之得以上下其手焉”,就如《水滸傳》中閻婆惜對宋江所說,“公人見錢,如蠅見血”。另一方面,廣東巡撫鄂彌達是個率直任性的人,凌漢亭輾轉行求的事跡敗露后,只對那些貪贓的官役嚴加處分,卻沒有對案件的來龍去脈進行復查。凌漢亭的行為起了反作用。

第五,關于謗書。凌揚藻認為《一捧雪警富新書》成書的原因是“借獄事嚇詐先大父漢亭公財物而不得遂者數人,相與造為謗書,恣行誣蔑”;與此同時,梁天來一伙編撰了“鄙褻之摸魚歌”,因為這些作品流布迅速,還很容易動人情感,正適合那些“窮方委巷,婦人孺子習觀而飫聽之”,效果驚人,以致于人們“一聞曾大父之名,無不切齒詈罵,幾以為元惡大憝,古盜跖之不如者”。

同時這封信里針對《靄樓逸志》和《一捧雪警富新書》里的情節提出了三點質疑。

一是墓地。信中詳細記載了自凌家十世祖粵山公的墓地修自崇禎己卯年,雍正甲辰年(即雍正二年)進行了重修,兩家的爭端也起自凌家的墓地與梁家的圍墻。凌揚藻說,墓地據寫信時已有一百七十余年歷史,而梁家住宅不知始于何時,后來梁家在屋后筑上了圍墻,這樣墻和墓地就靠得很近了“會寒食墓祭,寒宗子姓百數十人咸在,眾志不平,遂將墻磚拆毀”;而《警富新書》則“新圖兆域”,將墓地和梁家的位置進行了“捏造”,與實際情況不符,而且“今墳宅固在,登山可共見也”。

二是關于鄂爾泰其人。《靄樓逸志》中寫道,“上命賜(梁天來,引者注)以監生,方宣入殿。準其詞,欽命巡撫鄂爾泰往勘其案。”凌揚藻在信中指出,題奏此案的廣東巡撫是鄂彌達,而鄂爾泰(“文端”為謚號)在此案審理過程中一直到結案,“未嘗至粵東也”。鄂爾泰,字毅庵。“雍正元年遷江蘇布政使,三年八月授廣西巡撫改云南巡撫。四年十月遷云貴總督,六年改云廣總督,七年封三等男,十月加少保。雍正九年七月召京,十年正月授保和殿大學士……乾隆繼位復大學士,二年晉封三等伯,四年晉太保,十年三月晉太傅,四月卒。”鄂爾泰在雍正六年曾擔任過云廣總督,這里的“廣”是指“廣西”。關于設置兩廣總督事,在清朝多有變化。順治元年,設置廣東總督,兼轄廣西。順治四年,始設兩廣總督。順治十八年分設廣東、廣西總督。康熙三年,又改為兩廣總督。至雍正元年,兩廣總督復分設為廣東、廣西總督,雍正二年再度合并為兩廣總督。雍正七年,云貴總督兼轄廣西,改為云廣總督,兩廣總督改為廣東總督,雍正十二年云廣總督免轄廣西,廣西與廣東仍合并為兩廣總督,直至清末。從現有史料看,鄂爾泰沒在廣東任過職,也就是說鄂爾泰終生未任兩廣總督職,也沒有當過廣東巡撫,甚至沒有去過廣東。而在乾隆二年六月,兩廣總督為鄂彌達。鄂彌達,雍正“八年遷廣東巡撫。十年二月授廣東總督”。鄂彌達任廣東巡撫時間為雍正八年五月至雍正十年十二月,與凌揚藻信中“雍正九年,廣東巡撫鄂題奏”的說法吻合。

三是關于孔毓珣的情況。孔毓珣是孔子六十六世孫,“雍正元年八月遷廣西總督仍兼廣西巡撫,二年四月改兩廣總督。五年二月任廣東總督,七年三月任南河總督。雍正八年四月卒。”孔毓珣雍正八年即死在任上,《靄樓逸志》中記載,天來上京告狀,“孔公時為大司馬,聞之申救”。《一捧雪警富新書》更是記載由孔毓珣擔任欽差大臣處理此事。這些處理顯然是與史實不符的。故而羅爾綱在《〈九命奇冤〉本事》中說:“吾于世所傳梁天來叩閽上控,清世宗為此案特派欽差大臣來廣東查辦等情節,都不見于官書及所記人物的家傳,這些,大概都是后人附加的了。”

關于《一捧雪警富新書》的作者,署名為“安和先生”,有研究者考證作者真實姓名為鐘鐵橋,學術界也基本同意這個說法,但是這封信表明,鐘鐵橋曾給凌貴卿寫過墓表,緣于這層關系,筆者推斷,《一捧雪警富新書》的作者不應該是鐘鐵橋,當另有其人。這個問題目前也只能存疑,有待時賢繼續考證。

綜合上述種種文獻,關于“七尸八命案”能確認的基本事實是:

梁天來與凌貴卿確有其人。因梁天來家的圍墻離凌姓祖墳較近,因此,凌姓人拆了梁家墻磚,引起訴訟。穿腮七即何信揆雍正五年九月初一到熟人謝世名家落腳,并于九月初三夜到梁天來家行劫,穿腮七放火煙死八命。凌宗孔和凌貴卿沒有在行劫現場出現。梁天來狀告凌宗孔與凌貴卿為主謀,指控他們買通穿腮七等人行兇。雍正九年,由廣東巡撫鄂彌達題奏結案,凌宗孔及凌貴卿都死于此案。兇犯穿腮七潛逃,至乾隆二年因再次犯案才被緝拿,并歸入梁天來案從重處理。

余論

李漁在《閑情偶寄》中認為,文士之筆和武人之刀一樣可殺人,且文士之筆殺人的力量更大,“其快其兇更加百倍”。自古以來確實有不少文士將文字作為殺人之工具,借作品來泄私憤,“后世刻薄之流,以此意倒行逆施,借此文報仇泄怨。心之所喜者,處以生旦之位,意之所怒者,變以凈丑之形,且舉千百年未聞之丑行,幻設而加于一人之身,使梨園習而傳之,幾為定案”。三人成虎,百口莫辯,后果不堪設想,“雖有孝子慈孫,不能改也”。

對于今天的讀者而言,小說對歷史的改寫與重寫已經是司空見慣了。而關于小說是再現論還是表現論,是“大要不敢盡違其實”,還是“事之所無,理之必有”,歷來是中外小說創作與社會生活關系爭論的一個焦點。具體到“七尸八命案”中,綜合種種材料,雖然還有凌貴卿是否為主使這最后一個問題沒有解決,但可以肯定的是,反觀《靄樓逸志》里的“云開雪恨”這則記載和《一捧雪警富新書》中的主犯人名、輩分,作案的時間及天來叩閽、欽差辦案等情節確實與史實悖謬,虛構成分較多,從這個角度講,《靄樓逸志》里的記載和《一捧雪警富新書》無疑存在以筆殺人的嫌疑,而《九命奇冤》在客觀上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如果真如凌揚藻所言,那么《一捧雪警富新書》和《九命奇冤》就可以稱得上是“謗書”了。如此,歷史的吊詭之處就顯現出來:對于一般的讀者而言,二書確乎有勸善懲惡的效用。如此就出現了一個有趣的悖論:殺人與救人可能共存于一體之中,只不過殺掉的是古人,救起的是現代人。面對著如此境遇,在真相不能十分明了的情況下,一則期待能發現更多的史料使這一公案真正《云開雪恨》;另一方面,從事舞文弄墨之事的作家,在落筆之前,是否應該對文字多存幾分敬畏之心?誠如凌家后人凌揚藻的《答香石弟書》所感慨的“流布之速、聳動之易者,莫如雜劇傳奇”。因為越是具有廣泛社會影響的小說,對本事的遮蔽功能也就愈加強大。誠然,我們沒有理由要求文學必須拘泥于歷史,小說這種文體更是允許虛構的,尤其是通俗小說。曹勝高認為明清時期的作家在創作時,“相對于史,通俗小說的差別在于是否‘真’;相對于經,通俗小說的價值在于是否合乎教化。如果事真,那就當被視為‘史’,不應當受到排斥;即便事‘贗’,如果理‘真’而合乎‘經’,那通俗小說同樣可以如經學那樣擔負起教化、鑒戒的作用”。事實上也確實如此。但作為一個有著一定社會影響的歷史事件,在將其進行演繹時,還是應該盡量做到“大要不敢盡違其實”,正如《三國演義》屬于歷史小說,其距離《三國志》的史實就不能太離譜的道理一樣。同樣,《聊齋志異》中“談狐說鬼”,其虛構成分即使再濃厚些,也不會引起讀者太多非議。《九命奇冤》的文學書寫,對歷史上真實發生過的這宗“七尸八命案”在很大程度上有所扭曲變形,恰恰是這種文學與歷史的“錯位”現象,使得這部小說的社會功能出現了如前所述的悖論:救贖世人的同時可能付出歪曲真相、厚污古人的道德代價。我們當然不排除上引凌氏后人那封信可能存在為先人辨誣的心態,但更應注意“小說家者言”的夸飾成分,既然“七尸八命案”本事存在兩方面的文獻可資參考,那么作為研究者就不能偏執于一辭,至少應有兼聽則明的態度。此外,對于小說如何改寫歷史、如何利用小說的社會功能去勸善懲惡而不是混淆視聽,也應該是今天的研究者需要進一步思考的具有普適意義的問題。

注釋:

① 梁啟超《論小說與群治之關系》,黃霖、韓同文選注《中國歷代小說論著選》,江西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41頁。

② 黃霖《吳趼人的小說論》,《明清小說研究》1986年第1期。

③ 阿英《晚清小說史》,人民文學出版社1980年版,第154頁。

④⑩ 孫楷第《跋〈警富新書〉》,載《滄州后集》,中華書局2009年版,第176、177頁。

⑤ 關于這一問題,研究較為深入的是[加拿大]吉爾伯特《〈九命奇冤〉中的時間——西方影響和中國傳統》,見[捷克]米列娜編伍曉明譯《從傳統到現代——19-20世紀轉折時期的中國小說》,北京大學出版社1991年版,第120-133頁。

⑥ 胡適《五十年來中國之文學》,載《胡適文集·3》北京大學出版社1998年版,第246頁。

⑦ 該書收入李龍潛等點校《明清廣東稀見筆記七種》,廣東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

⑧ 該書收入林子雄點校《清代廣東筆記五種》,廣東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

⑨ 徐兆瑋《徐兆瑋雜著七種》之《黃車掌錄》,鳳凰出版社2014年版,第28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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