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美者，緣有鹽故

朱子

本期沙龍主題：鹽，柴米油鹽醬醋茶的鹽。這期四位作者的文字，畫面感都是三維立體的：身體開始發育健壯的靦腆少年，名叫“石嚴”，卻被取了“一毛七”的外號；數著檐下咸魚的女人，待數到第9條的時候，出門駝鹽9個月的男人歸期就不遠了；淘氣的半大小子們，打了鳥回來，偷偷到副食店捏點兒鹽，佐味野炊燒烤；每到黃昏就想追著出去買咸菜的人，已經無法說清這種叫做感覺的感覺究竟是什么感覺……真好，我們的生活，原來那么細膩、生動過。“所有美者，緣有鹽故。”

其實，“所有美者，緣有鹽故”，是南北朝一個《愚人食鹽》的故事。簡單白話就是：一傻哥們兒去人家吃飯，覺得飯菜淡而無味。主人覺得簡單啊，給你加鹽。這哥們兒頓覺美味，然后傻勁兒上來了，自己嘚啵：加一點就這么美味，多加！干吃！然后，嘿嘿，味覺壞掉了唄。而“所有美者，緣有鹽故”，是傻哥們兒的粗暴結論。想來，被齁著了，就懂“過則為災”了。

這故事很古老了，非要提煉個主題思想，顯得咱們跟小學生一樣了。吃多少鹽，吃什么鹽，怎么吃鹽，現代家庭總有至少一個成員會更在意一些。于是，家庭飲食的鹽用量，基本不用外人瞎操心了，自然平衡。

前陣子看一個國外電視劇，男主角在法國學習餐飲，右大臂有一個很簡練的文身：salt（鹽）。女主角問他，為什么文一個英文鹽字？男主角回答：鹽的味道，是所有味道的基礎。因為當神經感知到鹽的味道，會更敏感地覺察、捕捉到其他味道。是不是還是這句話：“所以美者，緣有鹽故”？

寫到這里，我耳機隨機播放到的是王菲的歌《流年》：“懂事之前，情動以后，長不過一天，留不住，算不出，流年。”流年匆匆，什么是你人生的鹽？誰是你人生的鹽？有了他/她它，你的人生滋味更加豐富了？

仔細想想，剛到報社工作時，領導們說看我的樣子適合跑音樂口兒。于是，做了幾年音樂記者，是我一輩子都要感恩的事：工作神助攻，讓音樂結結實實成了我的人生之鹽。音樂，讓我多年以后更理解了愛音樂的父親，父女情感在陰陽兩隔的流年，不但沒有消減，反而有層次的附加；音樂，讓我多年以后遇到多年前相熟相知的采訪對象，無不是張開雙臂、擁抱滿懷：原來你也在這里！音樂，讓我多年以后看兒子玩音樂，有了地雷拉線炸響一串音樂記憶的唏噓與快樂；音樂，讓我每天夜跑時，會因為某一首歌，拌上運動分泌的內啡肽，無緣無故笑得像缺心眼兒的大花朵。比如，前些天，聽《郭源潮》里面一句：“層樓終究誤少年，自由早晚亂余生”，還算一本正經吧？再聽，還有，歌者唱：“買太平湖底陳年水墨”。這句就是典型的延伸閱讀效應了，太平湖底的陳年水墨，寫過什么樣的故事？又會寫什么樣的故事？

當然，還有人會是你的人生之鹽。雖然，很可能他們在你的人生中只是蜻蜓點水、偶爾交集，旦是他們留給你很多線索，讓你可以循著去找你自己的人生滋味，點亮不曾涉足、深入的領域。多年之后，偶爾在味道的幫助下，記憶閃回，情意未淡。

我口味非常清淡，不喜厚味，吃一次辣，要抱有誓死的決心。家人經常打趣我：“你是有多努力，讓自己過得如此清貧？”是挺努力的，偶爾水煮西紅柿、豆角、南瓜、黃豆芽什么的，刻意不加鹽，那種蔬菜本身的清香特別怡人。

人間至味是清歡。沒錯。鹽適量就好。